道魔紀事!
同朝歌談完話的當天下午,王二冒著雨趕去了落霞峰。
潺水珠被盜、狼眼少年手拿迷路指南擅闖後山,而最最危急的是,就在今天上午,連鋪架在主道之上的“規勸大陣”也突然間出了問題……
山雨欲來。
道門出了此等大事,不用大師兄再做吩咐,王二隻得不情不願地來找這位同他臭味相投的師弟。
其實,王二從心底就覺得自己沒那權力指責馮六他該做什麼、又不該做什麼。
所以,王二也絕非是來指責,而所謂不情不願,是因他有求於人。
“你似乎很為難。”遠遠就看到立於山崖的那個人,王二喊得很用力。
“唉。”轉過身,馮六的歎氣也很用力。
這場落霞峰的對話,還真是有個尷尬的開場。
一句之後,一人默默地繼續爬山,一人則立於山崖安靜的等待。
呼呼……
呼呼……
天氣陰暗,細雨朦朧,烏雲壓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這麼不想當壞人嘛?”
看著師兄半天不願爬上,慢吞吞的就像個蝸牛,馮六沒想到他竟也會有臉皮薄的時候。於是,馮六決定說個笑話,緩解一下氣氛“我說師兄啊,你是怎麼知道我藏在自己的道觀呢?”
“要躲開道門的視線,就隻能跑到我們眼皮之上嘛。”雖然明知道師弟是想讓他在第一時間找到,這才回到這幢多年不住的小屋,可此刻的王二唯以苦笑回應。
“嗬嗬。”咧了咧嘴,馮六似乎對自己的冷笑話很滿意。
也正因為馮六的主動說話,原本還打算在山道上再走上一時半刻的王二,於須臾間便站在了對方眼前。
馮六一邊笑著,一邊向王二平伸起雙臂,同時雙手向下握拳。
王二皺眉道“這算是什麼?讓我陪你玩過家家,給你帶上虛假的鐐銬?也就是說你承認你對道門的背叛了?”
王二嘴上漫不經心地調侃質問著,一雙眼睛則死死地盯著馮六。不過,他並沒有看向對方咧開的嘴角,而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馮六迷茫困頓的眼神上。
這,就足夠了。
“不然還能怎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迷路指南確實是我交出去的。”馮六坦白相告。
王二聞言輕微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師弟把手放下,繼而背負起雙手,踱步走向崖畔。
都是要活成“精”的人了,他不需要這種假惺惺的作態。
“隻是交出了迷路指南嗎?”王二眯眼暗忖,心情倒似乎好了不少。
馮六的敢作敢當一向為他所欣賞。那麼,他此行至少可以確認一件事--規勸大陣的損毀,並不是馮六乾的。
“我知道,世間有很多勢力想看我們道門和附魔組織打起來。無論他們抗起什麼旗號,明麵上行動也好、暗地裡搞鬼也罷,終究隻是在給自身謀求利益。可就隻怕有許多不明就裡的人,被這些狗屁說辭所打動,一心憧憬著修行界這兩座大山倒塌後的美好未來……他們卻無法知道,這場戰鬥所會造成的震蕩,要遠比他們想象的嚴重許多,而那些打著諸如世界和平之類旗號的家夥,即便是已料想到這場動蕩的必然發生,卻依然不會說實話……因為講出實話,便會損害自己的利益。”
崖澗山風逆行,吹得兩人道袍獵獵作響,王二一句一頓地不停說著。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那般的認真嚴肅,全然沒了平日裡那一份慣作的懶散與隨意。
“……”
短暫的靜默後,王二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師弟,既然馮六不願作出表態,隻好由他再次開口問話“我隻想知道……為何燕王也要參與進來?難不成我們兩家打起來,對他……真有什麼好處?”
王二很清楚,要說誰能說動他這位師弟主動交出迷路指南,世間再沒有第二股勢力。
“陰謀詭計這種事情,我年輕的時候就不愛,不然也就不會當初選擇離家出走,更何況,現在的我早已經一腳踏進了棺材。”馮六收回平舉的雙臂,雙眼平視前方,同王二來了個四目相交。他不知道燕王是否已被某些聽起來悅耳的理念衝暈了頭腦。不過,他真得不願再去理會。道門也好,燕南也罷,得知大哥的離世,他便已意興闌珊。
“我說師兄,我不會勸你丟下道門彆管,可你也彆再勉強我。”馮六發覺這還是第一次他和二師兄在一起認認真真地講話,完全沒一句扯皮。
“唉。”王二歎了口氣,他早便料到對方不願說,所以他才最不愛乾這差事,“老馮,從前我不會管你,現在也不會管你,可今天我是來……求你的。”
沒有絲毫氣惱之意,隻是神色略顯滄桑,他王二也不是以師兄的身份在說話,隻是以“朋友”這個名義。
所以,這話說得很軟。
可軟得……極重。
“跟道門存亡無關,就當是在幫我,行嗎?”一向混蛋無比,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的老道士,竟連這種句子也說出口了。
山崖間一片微涼的寂靜。
“我大哥已經死了。”馮六表情痛苦而猙獰,“那麼,你也會死。”
“很可怕啊。”王二打了一個哆嗦,不是嘲諷,絕對是發自心底的恐懼。而恐懼的來源,則是馮六身為“常家人”的那個恐怖稱號。就像當初他跟碧若江所說的那樣,他害怕去知曉既定的命運。
“即便不是作為‘常家’的你,就是作為馮六的你……助我一臂之力也好啊。”
“你都這麼怕死了,就……”馮六表情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