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沒去看她在寫什麼,舀了一碗魚湯單獨晾著,再坐下來,用筷子從魚頭上夾了些無刺的肉,單獨放在一個小碟子中。
“湯還有點燙,先吃肉吧。”
攢了五六塊兒魚肉後,陳敬宗將碟子推到她那邊。
華陽神色淡淡“我是來為老太太服喪的,不是來吃肉的。”
陳敬宗“你這麼瘦,老太太見了會心疼。”
華陽“怎麼會,我剛嫁過來就把你當貨物挑剔,天天給你臉色看,還不許你睡床,老太太隻會怨我委屈了他家乖孫。”
陳敬宗……
“放心,老太太膽子小,縱使我夜夜都睡地上,她也不敢頂撞公主。”
他很快還了回去。
華陽看看那碟子魚肉,再抬眸看他“你既然心裡有氣,又何必來我麵前獻殷勤?”
陳敬宗“你在我們家餓瘦的,我不把你養胖點,回京不好向皇上交待。”
華陽繼續寫字“心情不好,東西做得再好也沒胃口。”
陳敬宗“我小聲吃飯你心情就好了?”
華陽默認。
陳敬宗還想再提提上床睡覺的事,卻怕兩人又吵起來,隻好先應了她“行,你乖乖吃肉喝湯,我會改。”
華陽是真心想對他好點的,這會兒見他退了一步,她也沒有再擰巴。
她將紙筆移到一旁,端過碟子。
陳敬宗馬上遞了筷子過來。
魚肉很鮮,微微鹹恰到好處,華陽吃得仔細又小心,幸好並沒有吃到魚刺。
陳敬宗坐在對麵,看著她垂著長長的眼睫,清瘦的臉頰白白淨淨,顯得唇瓣嬌豔欲滴。
不愧是公主,吃東西幾乎沒有任何聲音,但又仿佛天生如此,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刻意而為之。
“將士們若都是你這種吃法,敵人的鐵騎都衝進營帳了。”
陳敬宗微諷地道。
華陽看都沒看他“我不是將士。”
陳敬宗“可我是武夫,打死我我也學不來你那樣。”
華陽“沒讓你學我,學學父親大哥他們就好,當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隨便你怎麼吃喝。”
陳敬宗嗤之以鼻,手上倒是繼續給她挑著魚肉,讓她麵前始終都保持著五六塊肉的數量。
華陽吃了七八塊兒就想停筷。
陳敬宗還在挖魚頭,眼也不抬地道“多吃點,胸都快瘦沒了。”
華陽……
陳敬宗見她不知是氣還是羞紅了一張臉,笑了笑“話實說還不行了?你剛嫁過來的時候,瞧著都有點胖。”
胖是故意逗她,其實是豐腴。
他在京城見過很多瘦美人,包括兩位嫂子也都是風吹就倒的姿態,她卻不一樣,瞧著也是小蠻腰,麵頰卻圓潤,像一顆渾圓飽滿散發著香甜氣息的蜜桃,很想讓人撲上去咬兩口。
原本老頭子讓他去娶一個聽起來就難伺候的公主,陳敬宗還不願意,直到比武場相看那日,陳敬宗遠遠瞧見帝後一行人中白得發光的她,光是那抹初雪般的白,就讓他小腹發緊。
他就是圖她的色,隻要她肯讓他睡,她白天再眼高於頂再嫌棄他,甚至把他罵成孫子,陳敬宗都不在乎。
華陽本就氣他汙言穢語,見陳敬宗的目光竟然還專門往她衣襟處盯,頓時更氣了。
一定是昨晚她對他太順從,才助長了他的無恥。
她冷著臉放下筷子“不吃了,你端走吧。”
陳敬宗將湯碗往她那邊推“湯才是主菜,你嘗嘗,好喝你就原諒我剛剛的口沒遮攔,難喝算我罪上加罪,任你懲罰。”
華陽心中一動,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喝完便皺起眉頭,剛要開口,陳敬宗忽然道“如果你說難喝,那剩下的魚湯都是我的,以後我也不會再去山裡給你弄野味,除非你給我睡,睡一次換一天的份量。”
華陽……
陳敬宗“現在你實話實說,那以後無論你給不給我睡,隻要我去山裡找吃的,就一定給你帶一份回來。”
華陽臉都紅透了,低聲斥他“你天天就惦記著睡嗎?”
陳敬宗靠到椅背上,一副錯不在他的神情“你難得才給我一兩次,還不許我惦記?”
華陽不想跟他談這個,板著臉去了床上。
她側身坐著,臉龐朝內,露出一截泛著桃粉色的纖長脖頸。
陳敬宗看了一會兒,端著湯碗走過去,坐在她對麵。
華陽不看他。
陳敬宗歎道“喝吧,自己的身子要緊。”
他把碗舉到華陽嘴邊,華陽偏過頭,這一偏,卻瞧見陳敬宗的褲腿上濕了幾片,鞋幫上也沾了些泥巴。
想到他沒吃早飯就先去山裡打這些野味兒,為的也是給她補身子,華陽心軟了。
她接過湯碗,垂著眼,一勺一勺地喝了起來。
平心而論,陳敬宗的廚藝不錯,魚湯鮮美可口。
因為她喝了,夫妻間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陳敬宗給她盛了第二碗。
這次喝完,華陽再也不肯要了。
陳敬宗剛要回桌子那邊,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問她“我好像聞到了藥味兒,可是你哪裡不舒服?”
華陽哼了一聲,彆開臉道“我怕懷孕,吃了一顆避子丹,有點苦。”
陳敬宗蹙眉“避子丹?”
華陽簡單給他解釋了一遍這種丹藥的作用。
是藥三分毒,陳敬宗還是不太理解“我說過都弄外麵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華陽抓緊袖口,瞪著他道“你眼睛瞧見了,能確定一滴沒露?敢情懷了也與你無關,是我要喝落胎藥,是我可能落下病根甚至喪命,你大可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那麼苦的藥,她是傻嗎非要吃一顆?還不是承受不起喪期懷孕的後果!
陳敬宗見她眼尾都紅了,頓時有些後悔。
他也是第一次成親,第一次做丈夫,下意識地覺得隻要弄在外麵就能萬無一失,那麼說隻是不想她白白吃藥受苦。
“是我錯了,你彆生氣。”陳敬宗將湯碗放到一旁,轉身蹲到她麵前,拉住她的手賠罪。
華陽冷著臉甩開他的手,這一上午受的氣全在此刻湧上來,睫上就掛了淚珠。
陳敬宗忽然就發現,他不怕她擺臉色,不怕她冷嘲熱諷,卻怕她這樣委屈。
“好,我答應你,除喪前都不會再惦記那個,一顆藥都不用你再吃。”
華陽不為所動。
陳敬宗頓了頓,繼續道“以後我規規矩矩吃飯,天天洗澡天天漱口,保證再也不讓你頭疼。”
華陽終於垂睫,看著他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你若食言,我再也不會對你好。”
陳敬宗連連點頭。
點完才突然想起來,她何時對他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