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年紀,母後有什麼安排嗎?”
華陽知道,很多富貴人家,年輕的兒孫十三四歲就會給預備通房。
戚太後淡淡道“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素著吧,親政了再說。”
華陽想起上輩子,母後也是這樣的態度,可能看多了父皇沉迷女色的行徑,母後希望弟弟潔身自好,不要被女色影響了身體。至於弟弟,每天都要上課學政,忙來忙去的,身邊的宮女又都是尋常姿色,也沒聽說他與哪個宮女不清不楚。
晌午,元祐帝來陪母後、姐姐用飯。
飯後,戚太後識趣地去休息了,留姐弟倆談心。
身邊的宮人也退下,元祐帝看著對麵氣色紅潤人比花嬌的姐姐,先是歎了一大口氣。
把華陽逗笑了“最近很累嗎?”
元祐帝“不是累,是煩,那個何清賢,比陳閣老管得還多還嚴。”
何清賢上輩子沒有進京,華陽自然不知道何清賢還能如何得罪弟弟,好奇道“他又是怎麼個管法?”
元祐帝“他自己清貧,便想讓我們跟著他一起節儉,官署各處的紙張炭火燈油他要管,我看慈寧宮、慈慶宮破了,想叫人重新修繕,他說現在那邊又沒有人住,不急著修。光祿寺主管宮中膳食,欠了幾個月的俸祿沒發了,我要從戶部調十萬兩銀子,他跑來跟我說戶部的銀子都得用在要緊事上,讓我平時減菜。還有,父皇留下來的那批妃嬪該遣散的遣散,妃嬪少了,需要伺候的宮女太監也少了,需要的膳食跟著減少,那光祿寺也可以清退一批人。就連今年過年,他都替宮裡算好了,不設燈會,又能省一大筆銀子。”
華陽“你都聽了?”
元祐帝有點憋屈的模樣“他要全國開源節流,我這個皇帝自然要以身作則。”
聽是聽了,行動上也願意配合,就是心裡不大舒服。
華陽隻能哄弟弟“這兩年國庫銀子緊巴,能省則省吧,等新政推行國庫銀子多了,宮裡略微鋪張些,他們也就沒話說了,便是何閣老,我就不信國泰民安的時候,他還會繼續頓頓隻吃粗糧。”
元祐帝“他這人,我有時候嫌他煩,有時候也心疼他,姐姐知道他這次進京為何沒有帶家人嗎?”
華陽“為何?”
元祐帝“他說他容易得罪人,也不知道這次在內閣能做多久,想著可能一兩年就得走,那何必叫家人跟著奔波。”
華陽“這話聽起來倒像在跟你賣慘,暗示你護著他呢。”
元祐帝“可不是,偏他那黑瘦黑瘦的樣子,我一想到都是他幫著百姓耕種曬出來的,確實會不忍心。”
華陽自然而然地拍弟弟的馬屁“說明你是個體恤臣子的好皇帝。”
元祐帝又是一聲歎息。
弟弟離開後,華陽走在回棲鳳殿的路上,嘴角一直都是翹著的。
何清賢這次進京,竟把很多原本屬於公爹該管的事,都攬到了他肩上。
譬如後宮遣散父皇遺留下來的低位妃嬪,譬如宮裡裁減冗餘的宮女太監,譬如勸阻弟弟暫停修繕幾處宮殿、不設燈會等等,這都是上輩子公爹做的事。
弟弟敬重公爹不假,但也對公爹以前的嚴厲存著一點怨氣,公爹管的越多,弟弟的怨氣就會越重。
換成何清賢又不一樣,何清賢是百姓公認的大好官大清官啊,包括弟弟,被何清賢要求節儉,弟弟也隻是憋屈一下,無法怨恨何清賢。
就像當初華陽心疼公爹時所說,讓何清賢進京協助公爹推行改革新政,至少能幫公爹分擔一些誹謗與怨恨,包括臣子百姓的,包括弟弟這邊的。
華陽也敬重何清賢,但她不必替何清賢擔心什麼,因為當年何清賢上書痛罵皇爺爺,皇爺爺都沒有砍何清賢的腦袋,如今彆說何清賢隻是奉勸弟弟節儉了,就是何清賢再當麵指著弟弟唾罵一頓,弟弟就是氣得要死,他也不能處決何清賢,不敢背負殺害天下第一清官的昏君罵名,最多把何清賢貶到偏遠之地當芝麻小官。
公爹可是老狐狸,未必不是故意把“節流”這差事留給了何清賢。
華陽卻不會因此減少對公爹的敬意,為著陳家眾人、天下百姓著想,她巴不得公爹再圓滑一些。
翌日出了宮,華陽照例去陳府小住兩日。
婆母孫氏也與她提到了何清賢“自打何閣老進京,幫老頭子分擔不少事,現在老頭子回家都提前了很多,隻是我猜啊,他主要是不想跟何閣老在一個值房待著,每次回來都要跟我抱怨兩句。”
華陽“我也聽駙馬說了,他們二老經常在早朝上吵起來。”
孫氏笑眯眯的“吵才好呢。”
若朝堂上沒有一個人敢得罪老頭子,那也絕非好事,都聽老頭子的,把皇上擺在哪?
這一切,都是長公主兒媳婦的功勞!
“今晚還要跟老頭子下棋不?”孫氏很是期待地問,自家人,老四敢跟老頭子頂嘴,卻很難用道理說動老頭子,老大、老三更不用提,一切都聽老頭子的,孫氏就特彆盼望長公主兒媳多數落老頭子幾句,讓她也看看戲。
華陽……
夜幕降臨,等陳廷鑒從宮裡回來,華陽早回四宜堂了,與陳敬宗單獨用著飯。
陳敬宗“咱們去湯山的事,跟母親說了?”
華陽“這才月初,過年那幾天再說也不遲。”
陳敬宗“我大概是老陳家第一個有機會泡湯泉的人。”
華陽“我記得有一年冬天特彆冷,父皇去行宮住了一冬,不但我們去了,很多大臣也都隨駕去行宮當差,父親是閣老,可以帶家眷,興許也帶了母親同去。”
陳敬宗“……那我就是老陳家第一個有機會泡湯泉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