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八月入土為安,十月首輔張磐帶領朝臣彈劾公爹,十一月陳伯宗死於牢獄,臘月陳家全族發配。
根本就不能想,更不能看身邊的兩個柔弱妯娌。
華陽走開了。
羅玉燕抽搭兩聲,有些擔心地問俞秀“長公主是不是生氣了,嫌被咱們掃了興致?”
俞秀“長公主不是那樣的人,但咱們也彆這樣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咱們該體諒。”
華陽沒讓朝雲、朝月跟著,自己來到了陳府花園裡的蓮花池畔。
她坐在拱橋一側的石頭上,對著反射著陽光的冰麵平複心緒。
不知過了多久,一塊兒小石頭突然從旁邊飛過,沿著冰麵滑了很遠很遠。
華陽怔怔地盯著那塊兒慢慢停下來的小石頭。
陳敬宗的聲音從橋上傳來“怎麼躲這來了,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華陽仰頭,看見他趴在欄杆上,背對著陽光,一張俊臉卻也明亮逼人,姿態吊兒郎當的,像個紈絝子弟。
華陽瞪了他一眼。
陳敬宗“不會大嫂、三嫂欺負你了吧?”
完全不可能的事,華陽都懶得回答。
“嘭”的一聲,陳敬宗竟翻過橋欄直直地跳了下來,激得華陽全身打個顫,下一刻又怕他震碎冰層掉下去!
“上來!”她沒好氣地催道。
陳敬宗踩踩腳下的冰“我們家這小池子,水還沒我腰深,掉下去也不怕。”
華陽隻是瞪著他。
陳敬宗這才來到她麵前,單膝半蹲,一手扶著她坐著的石頭,一手來抬她的下巴。
華陽打落他的手。
陳敬宗看著她的眼睛“又掉金疙瘩了?”
華陽抿唇。
陳敬宗“我看大嫂三嫂也哭了,為年後大哥三哥外放的事?”
華陽“你不是陪大郎他們玩去了,怎麼偷窺我們女眷?”
陳敬宗“我又不是故意的,回來路上瞧見了。”
華陽沉默。
陳敬宗“大嫂三嫂舍不得自家夫君,人之常情天經地義,你一個弟妹有什麼不舍的?”
熟悉的陰陽怪氣,熟悉的胡亂拈酸。
華陽“你再亂說一句試試?”
陳敬宗“說正經的,老頭子給他們一人安排了十個侍衛,安全肯定無虞,就是要費些腦筋與嘴皮子,這都是文官擅長的,你們真不必擔心。”
華陽垂眸“我沒擔心他們,我是敬佩父親,明明可以讓大哥、三哥都進六部曆練,卻派他們去做最難最得罪人的差事。”
陳敬宗“你這人,明知道我最酸老頭子,還偏要這麼說。”
華陽使勁兒推了他一把。
陳敬宗便坐到了冰麵上。
頭頂忽然傳來幾聲偷笑,夫妻倆同時抬頭,就見婉宜婉清大郎三兄弟不知何時偷偷溜過來了,五個大大小小的腦袋瓜並排湊在護欄上,像五隻胖嘟嘟的麻雀。
華陽……
陳敬宗拍拍褲子站起來,抬手轟他們“沒大沒小的,都一邊去!”
婉宜見長公主四嬸臉紅了,好像擔心被他們聽見了貼己話,笑著解釋道“我們剛到呢,什麼也沒聽見,就看到四叔摔了個大跟頭。”
陳敬宗……
四嬸的麵子重要,他的麵子就不用顧及了是吧?
“走啦走啦,不然今年四叔不給壓歲錢了!”
婉宜朝四叔眨眨眼睛,帶走了弟弟妹妹們。
陳敬宗看著侄子侄女們走遠,剛要重新蹲下,華陽站了起來,頤指氣使地對他道“今年除夕,咱們去弘福寺過。”
陳敬宗“為何?”
華陽“我要上新年的第一柱香。”
元祐三年發生的事太多太多了,華陽要替弟弟求新政順利,也要替陳家求一個事事如意,闔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