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靠到他懷裡,承諾道“會有的。”
元祐三年,臘月。
陳敬宗一直都沒忘了,剛重生的時候,華陽說她死在了這個臘月,死於一場非常嚴重的風寒。
為此,他直接跟朝廷告了整個臘月的假,提前二十多天開始了年假。
元祐帝特意把他叫進宮,詢問怎麼回事。
陳敬宗“臣冬月三十的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長公主這個月會染上一場風寒,病得十分難受,所以臣才告假,親自照顧長公主才能安心。”
元祐帝……
若不是姐夫一直都把姐姐當成天,他絕對不會信這種狗屁理由,而是懷疑姐夫故意偷懶。
“那你好好照看著,有什麼消息及時報給朕。”
“臣遵命。”
陳敬宗回了長公主府,開始了每晚都要醒來幾次替長公主檢查被子有沒有蓋好的不安生活。
他是真的不安。
他的死劫早過了,戚瑾也早因通敵被抓了現行而被治罪,如今新政順利哪哪都好,唯獨華陽的死劫還沒破!
如果有人要殺華陽,陳敬宗大可以抓住對方,偏偏害死華陽的是一場看不見摸不著的風寒!
為了這個,陳敬宗早早跟吳潤打過招呼,長公主府裡凡是有風寒症狀的,一律給假,什麼時候徹底養好了什麼時候回來。
除此之外,陳敬宗還讓長公主府的家養郎中每日早晚來給華陽把平安脈。
駙馬跟瘋了似的,朝雲四個大丫鬟都被感染得緊張兮兮。
華陽不得不跟陳敬宗說了實話,她並不是死了才重生的,隻是喝了藥暈暈乎乎地睡著了,夢裡回到了這世。
陳敬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華陽……
她不再多說。
臘月初九的早上,郎中又來把脈。
這次,郎中多耽誤了一段時間,還把朝雲幾個丫鬟叫到一旁,單獨詢問了幾個問題。
陳敬宗登時變了臉色。
華陽垂眸,看了看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心中已有猜測。
果不其然,郎中回來時,滿麵笑容“恭喜長公主,您這是喜脈。”
華陽回以一笑。
陳敬宗跌坐在椅子上。
華陽……
長公主隻用眼神嫌棄,四個大丫鬟先後笑出聲來。
陳敬宗在笑聲裡回神,喉頭滾動,他看看長公主平平無奇的小腹,再看向郎中“當真?”
郎中笑道“千真萬確,其實前幾日老夫就懷疑長公主有喜了,隻是脈象還淺,不敢斷言。”
陳敬宗點點頭,叫丫鬟們送郎中,順便給賞。
無關的人都走了,陳敬宗小心翼翼地抱起華陽,去了內室。
讓華陽平躺在床上,陳敬宗對著她的小腹發起呆來。
華陽“不就是懷了,至於你如此?好歹家裡也有五個侄子侄女。”
陳敬宗“侄子侄女能跟親生的一樣?我種了兩輩子的地才結這一個果,當然要高興傻了。”
華陽……
她往肚子上蓋了一層被子,警告他道“現在孩子還沒出生,再允許你口沒遮攔一年,等孩子出生了,你再這麼沒個正經,就自己搬去流雲殿過吧,彆想帶壞我的孩子。”
陳敬宗“怎麼著,你要去父留子?”
華陽瞪眼睛。
陳敬宗“行行行,孩子在你肚子裡,你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華陽這才收回視線。
陳敬宗“若是個女兒,按照你說的法子養,養成你這種脾氣將來才不會被人欺負。若是個兒子,那得聽我的,皮糙肉厚,被誰欺負都不怕。”
華陽“兒女都得聽我的。”
她絕不會放任陳敬宗將孩子帶成他這種口沒遮攔想怎麼氣人就怎麼氣人的性子。
陳敬宗目光複雜地看過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嫌棄我。”
華陽“什麼時候我都嫌棄你。”
陳敬宗忽地一笑“又嘴硬,你真嫌棄我,孩子怎麼來的?”
華陽……
次日,陳敬宗帶著長公主回陳府顯擺了一圈,然後再去宮裡顯擺。
戚太後很高興,元祐帝則是興奮,他終於要當舅舅了!
“母後,宮外條件簡陋,不如讓姐姐搬到宮裡養胎,如何?”
戚太後笑著看向女婿。
陳敬宗臉都黑了,掩飾都無法掩飾。
元祐帝“怎麼,駙馬不願意?”
陳敬宗公然頂了皇帝一句“臣就是不願意,每次進宮報喜,皇上都要留長公主住一段時間,您再這樣,下次臣不帶長公主進宮了。”
元祐帝“那是朕的姐姐,也是朕的外甥或外甥女!”
陳敬宗“明年您就大婚了,等著寵您自己的媳婦孩子去。”
元祐帝“你好大的膽子!”
華陽“都閉嘴。”
陳敬宗、元祐帝……
當天下午,華陽就與陳敬宗出宮了。
馬車上,陳敬宗摟著她道“你果然還是更舍不得我。”
華陽“當然,弟弟隻能嘴上關心我,夜裡給我端茶倒水的還得是你。”
陳敬宗咬了咬她的嘴唇。
華陽的產期在九月。
她讓陳敬宗精心照顧了前麵的九個月,到了真正隨時都可能發動的時候,華陽還是進了宮。
因為宮裡有母後。
如果是瓢潑大雨的山路,陳敬宗的陪伴會更讓她放心,生孩子這種事,華陽更依賴自己的娘。
戚太後溫柔耐心地守著女兒。
元祐帝為即將到來的孩子雀躍,同時,他也還是關心自己的姐夫的,特意叫人打掃出一間值房,允許姐夫在宮裡過夜,萬一姐姐夜裡發動,也方便姐夫隨時趕過去。
陳敬宗毫無怨言,因為這是華陽想要的,隻要她過得舒服,隻要她與孩子平安,他在哪都行。
初八這日黃昏,陳敬宗又去棲鳳殿用飯。
元祐帝、戚太後都在。
元祐帝拿出一張紅紙給陳敬宗看“這是朕精心挑選出來的名字,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陳敬宗不接“皇上還是留著給您將來的孩子用吧,臣讀過書,自己會起。”
元祐帝……
華陽“你們倆都歇歇吧,乳名我自己起,大名我已經托了孩子他祖父幫忙。”
孩子的祖父是誰呢,當然是本朝首輔、堂堂帝師,曾經的十九歲狀元郎!
元祐帝沉默了,陳敬宗幽幽地瞥了長公主好幾眼。
戚太後隻是笑。
用過晚飯,陳敬宗單獨陪華陽坐了會兒,這就去了他的值房,才回來不久,他孩子的親祖父來了。
“您不在內閣,來這兒做什麼?”陳敬宗不冷不熱地將人請了進來。
陳廷鑒也沒看兒子,垂眸問“長公主如何?”
陳敬宗“該吃吃該喝喝,娘娘親自照顧,一幫太醫圍著,不勞您費心。”
陳廷鑒點點頭,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紅紙“這是我替孩子想的名字,明早你轉交給長公主。”
陳敬宗不置可否。
老頭子走後,陳敬宗拿起紅紙,發現上麵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有,而且確實都比他想的好聽。
夜半時分,棲鳳殿派來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將駙馬爺叫醒。
陳敬宗鞋子都穿反了,一直跑到棲鳳殿,還是元祐帝無意間發現,提醒了他。
陳敬宗隨手就在皇上麵前脫鞋、穿鞋。
元祐帝眉頭皺得比姐姐還深,無法想象這樣的姐夫能給他帶出什麼樣的外甥或外甥女。
陳敬宗想去產房看看。
但華陽不可能叫他進去,不可能讓陳敬宗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麵。
陳敬宗就隻能跟元祐帝一起站在外麵等著。
元祐帝就看著他沿著堂屋不停地轉圈,越轉他越心煩“你能不能坐下來?”
陳敬宗“關心則亂,皇上當然不急。”
元祐帝……
等元祐帝也轉圈了,陳敬宗反而坐下了“皇上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元祐帝“信不信朕叫人轟你出宮?”
兩人就這麼一會兒鬥嘴,一會兒再切磋下武藝,熬了一晚,兩人眼裡都爬上了血絲。
今天是初九,元祐帝要上朝的日子。
天色即將破曉之際,長公主終於生了,是個小郡主。
元祐帝見過洗乾淨的外甥女,神采飛揚地去上朝了,那高興勁兒,百官還以為皇上自己得了龍子龍女。
棲鳳殿。
陳敬宗抱著繈褓,坐到華陽身邊“長得像你。”
華陽看著睡著的小小女兒,再看他一眼,輕聲道“像你也不會醜。”
陳敬宗“那還是像你好,美勝天仙。”
華陽瞪他,聊了會兒,在陳敬宗俯身親過來時,華陽看著他問“還遺憾嗎?”
遺憾上輩子沒能做回父親。
陳敬宗失笑,蹭她的耳垂“能回來,能再見你,此生早已無憾。”
孩子隻是錦上添花,她才是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