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減員一半以上,武士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而洛安少女則稍微有些得意地吸了吸小鼻子。
但亨利沒有把大劍收起來,因為接下去才會是難題的所在。
“剩下的就都是中堅派了。”鳴海依然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將手中的武器握的更緊。
烏合之眾是成不了太大氣候的,之前那疑似人為的泥石流路障不可能是一幫半吊子想出來的主意。能夠統合起足夠的規模,有預謀地進行這種事情,證明這幫流寇當中必定是有中堅老手存在。
亨利有意為之的暴力展示嚇跑的隻是那些作為炮灰被推到前麵的饑民,而等到這群人四散潰逃,剩下的這些裝備也差不多但眼神明顯狠厲許多的,才顯然是這一係列事情的幕後推手。
對這些人,就連他也沒把握能在留他們性命的情況下擊潰。
事已至此依然保留道德準則不下死手聽起來有些天真得不像亨利,但若追根溯源這也確實不是他本人的決策。
正處於內心迷惘階段的小少爺這一請求正是其複雜內心的呈現——他懷抱有負罪感,這一路的所見所聞令他覺得自己作為貴族對這些落草為寇的饑民的處境有某種程度上的責任。
這誠然是一種天真的作風,因為他隻是從外表判斷這些初次見麵的流寇是“可憐之人”,他並未真正了解過這些人的生平,若是得知他們手上已經沾過血的話彌次郎或許就不會向亨利提出這樣的請求了。
但。
少年少女們的天真,從來就不是壞事。
懷抱希望向往溫柔,嘗試儘可能認為所有人都是善意的,都是不得已才落得如今這種處境。
不論怎麼著都要比對整個世界都抱著憎恨認為所有人都該死要來得好上那麼一些。
溫和地守護著這份天真,正是身為長者的職責。
應讓他們去質疑。
應讓他們去思索。
應讓他們去渴求。
即便得出的答案與自己不同,但那反而才正是正解。他所需要的並不是世界上有一大堆的賢者亨利梅爾,因為亨利梅爾是有限的,擁有再多的知識擁有再強的武力,一模一樣的思維與行事作風仍舊永遠隻會產生一模一樣的結果。
所以哪怕是天真不成熟的小少爺的想法,哪怕是不諳世事的貴族大小姐的任性。
也並不就比所謂成熟大人的做法遜色多少。
“鏘——”他甩去了配重球上沾著的些許血跡,劍尖下垂,姿態放鬆。
現在還留著不跑的這些都是流寇中的老手,他們不會輕易被嚇跑,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判斷出了亨利是刻意把他們嚇走才采取了這種動作的事實。
而這點令他們變得有些雀躍興奮。
生死相搏的對手懷有躊躇內心擁有束縛是一件你應當樂見其成的事情,尤其是你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時。
這也正是很多競技場上功成名就的和人武士到頭來莫名其妙就死在毫無訓練的流寇劫匪手中的原因。比武時看的是雙方的技巧熟練度,在統一的規則下誰的技藝更成熟便可獲勝。
但生死相搏的時候看的更多卻是你是否有殺人的覺悟,若是武士們稍有遲疑,即便是饑民手中的鈍刀也仍舊足以致命。
還殘餘下來的流寇共有十一人,其中不少都舔著自己乾裂的嘴唇看著武士們護衛之中的各種輜重物資。
貪婪與雀躍流露於神情之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的他們在察覺到賢者的收手之後,儘管人數上已經不占據壓倒性的優勢,卻仍舊不願退去。
宛如饑渴的野狗成群結隊地盯著落難的老弱婦孺,再如何自恃高貴,被團團圍住也隻有被撕碎分食的下場。
“鏘——”亨利把克萊默爾插在了地上。
“拿著劍不好留手。”然後擰了一下指關節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
徒手的敵人,更加不足為懼。幾乎已經可以看到自己飽餐一堆那一幕的流寇們神情癲狂地一擁而上,而賢者也毫不留情地回以鐵拳。
彌次郎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他無法想象也無從得知這些人處於絕境之中到底被逼迫到了怎樣的一種心境——因為有好幾個人被亨利揍得臉都扭曲變形了仍舊想要衝上來與他搏鬥。
這種誕生自癲狂的一往無前甚至讓武士們都開始下意識地吞口水,因為就連自己的生命都已經一文不值,所以他們可以為了一頓飽飯而拚上性命。
這點對於有太多東西可以失去太多東西需要顧慮的武士而言,是難以理解的。
老喬已經閉上了眼不去直視,而大神也轉過了頭。
勇氣彌補不了戰鬥力的差距,亨利麵色平靜地一拳接著一拳,直到把這些人一個個徹底揍趴。
而也隻有這樣他們才會停下行動。
門牙崩落鼻青臉腫,趴在地上像條死狗一樣大張著變形的嘴喘著粗氣。
乾瘦的身體上儘是淤青紅腫,卻仍舊動著手指,似乎想要爬過來搶奪一行人的物資糧食。
一片沉默。
他們贏了,但這卻是與榮譽驕傲沒有半分關係的勝利。
“畢竟,他們先找上門的,對吧。”咖萊瓦用蹩腳的和人語言試圖辯解找出緣由,但其他人都沒有接他的話茬。
理由可以找出很多,說法可以有一大堆。保護自己人啊,如果不這麼做情況會更糟。
但不論哪一種說法都隻是自我安慰,這場勝利的成果苦澀得任何人都不願意去想起。
“儘快恢複起來然後重新上路吧。”鳴海下達了指令,但下一秒所有人都聽見了一連串快得驚人的腳步聲,緊接著尚且沒有回過頭的人就看見亨利一把抓起了插在地上的大劍而衝過來的那個披著鬥笠的人則以一記快如閃電的拔刀斬劈向他。
“鏘當——!”
火花四濺,緊接著兩人都以驚人的速度拉開了距離。
“攻擊在下同伴的人,就是你嗎。”
新登場的角色孤身一人,但卻擁有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強大氣場。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棉麻服裝,戴著鬥笠看不清麵容,但手裡的那把刀卻確確實實是上好的名刀。
“山賊頭目嗎,這功夫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
姿態自然宛如身經百戰,看似毫無防備,無比放鬆地將長刀垂下,明眼的人卻都明白擅自接近便會被一刀兩斷。
“林子裡還有動靜。”注意到米提雅不安的洛安少女開口提醒,這個流寇團夥似乎遠比他們所想象的要大。他們所擊潰的這一支多半隻是小分隊一樣的存在,而此刻隨著這名戴鬥笠的刀客到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從山林之中向著他們這邊包圍。
亨利無言地握緊了劍柄,而在他擺好架勢因此鞋底擦著地麵發出“沙沙”聲的時候,對麵那個鬥笠刀客很明顯注意到這個動靜地歪了歪頭。
但他並沒有抬起臉看向這邊,隻是也沉默地擺出了標準而又紮實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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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摸了太久有點找不到狀態,最近寫的稿子廢稿率略高。總之先周更然後找找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