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定下的布防與警戒計劃算得上優秀,卻高估了執行計劃者的素養。
一環接著一環的缺斤少兩,共同導致了必定會發生的崩塌。
所謂賢者,所謂引路人,若是彆人不願追隨的話。
終歸也是如此無力。
太陽正式升起了。
望著滿地的瘡痍,龍之介下達了隊伍解散的命令。
他的複仇結束了。
僅剩的那些浪人許多都帶著傷,他們變得和村民一樣悵然若失不知何去何從。
他們期待著的複仇結束後龍之介回歸成為華族,他們也再次擁有武士身份的光景,沒有出現。忠心克製著他們仍舊尊敬著這個男人,但自己之後又該何去何從?
龍之介選擇留在溫泉村。
這件事還沒結束。
坪山縣那邊必然會收到消息派出人員,而擁有豐富華族生涯經驗的他明白。
這些人不是來救援或者收拾後事的。
他們需要一個人對這樁慘劇負責,需要一個能交給上麵的答案。而若是他這個浪人領袖、前任華族離開了。那麼雅之店長就會成為這個對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亨利一行人打點狀態,接收了來自龍之介最後的饋贈,在清晨也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
本就是流浪之身的約書亞跟上了亨利他們。因為新月洲不存在傭兵工會這種組織的緣故,他身為一介異鄉人會跟龍之介在一起除了意氣相投以外也有樸素的生活所需這一原因。
紅發的劍士擁有的謀生技藝僅有劍術,所以若不跟著那些有戰鬥需求的團體他便無處容身。
見識過他技巧的青田家一行很樂於接納他作為門客。約書亞幾乎是無欲無求,隻需要管飯他便願意同行,不過彌次郎以教學費用為由還是給他也了一筆薪酬。
所有的人再不需要步行。
龍之介把殘餘的馬車都送給了他們,這些裡加爾血統的馬匹因為沒有鞍具的緣故與獨角獸米提雅一同被保護在了旅店的馬廄之中。沒有參與浪人騎兵最後的衝刺,因此反而是僅剩的馬匹。包括水車在內現如今一共有3台馬車的一行人行進速度大為提高,出發不久回頭望去便已經看不到溫泉村繚繞的餘煙。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還想留下來見證後續,但作為參與者再不抽身離開等坪山縣的正規軍部隊到來時,恐怕立場會十分尷尬。
尤其是亨利在與博士小姐商討後終於決定把那封投名狀相關的事情告知青田家的高級武士們以後。
青田家主最初碰麵的時候就知道他們有一些什麼隱情,而他認為與他們一起前進會在將來有益於自己家族的延續。這一路上的低調行事和避開風頭、以及一些襲擊者等諸多遭遇令鳴海等人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什麼。
但任誰都還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這麼大。
而賢者選擇隱瞞至今的根本原因,隻用一句話便足以令所有武士沉默
“換作在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前,你們恐怕會基於對新京毫無保留的信賴而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吧。”
就像麻木的農民一樣,在經曆山村與巫女部隊鬼族遭遇戰之前;在這一路上的戰鬥和互相了解之前;在這一次沼澤村所遇到的三郎掌握的這份足以撼動4000年武士社會的力量之前。
他們是堅信著現如今的這一切會永遠地持續下去的。
可向來如此的東西並不一定是對的,冠冕堂皇的話語放出口,現實卻不一定總是能如願。
循規蹈矩,武士社會幾千年的傳統,真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嗎。它確實給予了人們一個可以依靠的信條,但是否有時也會成為枷鎖。
以盲目的信心束縛了心靈與視野。
“統一皇室永久長存。”
可作為新京之劍的巫女部隊已然傷痕累累。
“四千年月之國和平安康。”
波瀾已現,足以挑戰社會根基的力量甚至於被一個藩地的地方流氓頭子給掌握。
口中說著“信心”,對那些缺乏“信心”的人破口大罵認為是“忠心不足”。
但他們在做的,是在實際上選擇了視而不見。
該走了。
得知了這個重磅消息的一行人理所當然地得出來這個結論——他們不能跟坪山縣的主力部隊見麵,因為這種場合人多嘴雜,一旦調查留下太過詳細的記錄總有什麼情報會從不知道的地方泄露。
“不能,就交給坪山縣的人嗎?”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阿勇,曆經血戰他也終於磨去了一些棱角。最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是基於對這份投名狀的分量認知,認為對於一個小小的青田家而言擔子太重了才提出的這個建議。
但一如既往,亨利搖了搖頭。
“一份可以影響藩地和新京兩邊的重要情報。”
“對於兩邊來說都很重要的話,就意味著取得它的人可以任意選擇一邊站。”
“這就是要命的地方,我們無法確定拿到手的人會怎麼想。”
“地位越高的人對這種東西就越敏感,越是能注意到這份情報的價值。”
“隻能親手把它送到新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