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記!
七月十一,雷氏居。
門口站了兩位侍琴童子,身著繡竹暗紋袍子,腳蹬月白錦繡雲靴。生的是冰雪可愛,舉手投足斯文有禮,聲音清脆如黃鶯。
這是雷家的一對雙生子,喚作雷茗、雷煙,他們的父親是雷家的大管家雷庸,母親則是雷夫人的貼身婢女連鴦。
這兩人雖然年齡尚小,目前隻是侍琴童子,可兩人天賦秉異,早就是雷家內定下一代培養的琴師翹楚。
雷家今日讓這對雙生子迎賓,可是賣足了所有到場來賓的麵子。
雷茗遠遠看著一青衣公子和紅衣女子向雷氏居走來,那青衣公子容貌如玉,一雙眼黑白分明,似染了江南的霧氣,看著你的時候,麵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是說不出來的溫柔。
而他身側的女子,一身紅衣獵豔,柔婉娉婷,竟有些像那綻放的合歡花,身段之美,已教人傾倒。
再看對方麵上蒙著輕紗,隻露出一雙纖長的眉眼來,眼波流轉,竟比那泛起漣漪的聖湖湖水,還要教人心動。
那青衣公子遞上請帖,雷茗打開一看,金色的請帖上秀氣的小楷寫著“重尨初離,蘇青禾”。
“蘇公子,裡麵請——”雷茗合上請帖,又遞回到蘇青禾手中,有禮道。
說話間,內廳立時走出一容貌清秀的婢女,她引著蘇青禾和渥丹向廳內而去。
雷茗又回到原位,雷煙用手肘推了推他道“那人是誰啊?”
“重尨的初離。”雷茗一邊迎著後麵的賓客,一麵壓頂了聲音對身旁的雷煙說道。
“重尨的初離?!”雷煙睜大了眼,“他竟然也來了,看來那琴懸了。”
“彆胡思亂想了,小心回頭爹爹罵。”雷茗麵上笑著,聲音卻是壓得低低的,訓斥著雷煙。
雷煙吐了吐舌頭,又恢複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有條不紊地迎著來往的賓客。
渥丹和蘇青禾跟著那婢女走進雷氏居,目光掃著四周,心中暗暗生奇。
這內廳的設計倒有些像五行八卦圖,人在其間,頗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內廳的牆上掛著曆代雷家琴師之像,有白描淡寫,有濃墨重彩,有的甚至隻留了一背影。
那牆上畫像旁還擺放了琴,仲尼式,連珠式,伏羲式,落霞式,光樣式就教人看花了眼。
不愧是斫琴世家,渥丹在心中讚道。
但見蘇青禾走到一畫像跟前,深深一揖。
渥丹上前一看,那畫像上是一鬆林,一老人垂目細聽。
“這人是誰?”渥丹好奇道。
“這是雷家五代高祖雷遲,斫琴技藝到他手上,才走向了巔峰。”蘇青禾道。
“哦?”渥丹又看了看,這畫像旁並未看到先人在世時所用之琴。
“《琴論》上記載,雷遲斫琴,選良材,住在峨眉山中五年之久,日複一日地觀察,年複一年地聆聽。直至有一日,遇大風雪,他酣飲,著蓑笠入深鬆中,聽萬鬆之音,尋延悠揚者伐之,斫為琴。”蘇青禾一臉神往地解釋道。
“後來呢?”渥丹追問道。
蘇青禾笑而不語,隻是道“我們快進去吧。”
“這畫前怎麼沒有琴?”渥丹又看了兩眼那畫像,不情願地跟上了蘇青禾的腳步。
卻見蘇青禾回頭,看著她笑了笑說“他說斫之琴,便是今日拍賣的壓軸‘飛泉琴’。”
“啊!”渥丹驚呼一聲,又埋下頭來。
蘇青禾抿嘴一笑,手不自覺放到她的頭上,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那婢女看著青衣公子和紅衣女子一問一答,笑著催促道“拍賣大會就要開始了,兩位快隨奴婢來吧。”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遲疑,跟著婢女就往前走。
出了內廳,從一個小側門穿過,便到了一處青石回廊,廊旁是一蓮池,蓮池旁是一假山,假山嶙峋石縫裡依稀見紅鯉追逐嬉戲。
“公子,就在前麵了——”那婢女遙遙一指,便見回廊儘頭,一兩層小樓矗立草地之上。
“謝謝姑娘。”蘇青禾朝那婢女拱拱手。
那婢女欠了欠身道“公子養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便可,裡麵會有姐姐給公子引路。”
話說著,那婢女又朝兩人行了一禮,方沿來時的路離去。
“渥丹,我們走吧。”蘇青禾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渥丹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剛到那小樓門前,便見一粉色衫裙的侍女迎了上來。
蘇青禾又將請帖遞給她,她抬手看了一看,合上,恭敬道“蘇公子,這邊請——”
渥丹就要跟上前去,卻見那侍女攔住了她道“這位姑娘,此次琴會沒有請帖不能入內。”
“這位是我的朋友。”蘇青禾走過來,站在渥丹身側解釋道。
那侍女蹙了蹙眉頭,麵上露出一絲為難的表情來,她正欲開口。
忽聽有人高聲喚道“蘇兄,你可算來了!”
來人,一襲藍色雲紋錦緞袍子,束著玉冠,腰間係著一方九轉玲瓏佩。
“雷兄——”蘇青禾朝那人隔空抱了抱拳。
“雷公子!”渥丹仔細瞅了一會,才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