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記!
門吱呀一聲推開,先走出來的是一身青衣的林未遠,門外兩道急迫的目光自動拐了個彎看向了他的身後。
有暗香襲來,隻見一女子身影一晃而出,海棠色的描花羅裙,月白色的長衫,腰肢娉婷,烏發如雲,膚色容白,好像許久沒有見過陽光一般病色的蒼白,可是又不教人討厭,反讓人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住。那樣的白襯上她那一雙纖長的眉眼,眼波流動,如秋水,如星光,她笑著,眼中也似起了漣漪,讓人要一下子栽進那湖裡。
“渥丹姑娘,小心。”林未遠轉身要去扶她。
渥丹不著痕跡地輕輕推開了他遞過來的手,麵上一笑道“謝謝林公子。”
無名白銀麵具後的嘴角抽動了下,這女子竟與自己十年前在大殿上所見一模一樣!
當年那女子振聾發聵的話語,他如今想來仍覺心潮澎湃“玄皇帝九死一生,方建重尨;藩王攻城,恒皇帝被趕出皇城,蟄伏十年,終奪皇位;裕皇帝即位,內有天災,外有強敵,國庫空虛,兵力不足,尚守得二十年和平;淳皇帝天生殘缺,卻能在眾皇子中得到先皇帝的青睞……”這邊想著再打量渥丹,又覺得眼前女子氣質似乎過於恬淡了,少了幾分當年大殿之上肅殺奪人的氣勢。
衛隱瞧著渥丹卻是久久不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渥丹的臉上,沒有挪動半分。
也許,這世間真有相似的容貌。
可能相似到連她眉角的朱砂痣位置都絲毫不變嗎?
他自然是不信的。
何況,他不是無名。
他見過婚宴上跳著一曲驚鴻舞的她,他見過竹樓裡替自己烹茶的她,他見過在新房裡專心調香的她,他見過寺廟裡替他擋下那一劍的她……
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名渥丹;他娶她的時候,她名諾容。
如今,異國相逢,她仍名渥丹,雖蒙著輕紗,卻難掩眉目流轉的絕代風姿。
可是他呢?斷臂殘身,卻似乎再也配不上她了……
衛隱垂下眼簾,目光一黯。
渥丹款步上前,盈盈一笑拜道“多虧衛公子、林公子,我才能恢複往昔容貌,如此大恩真是不知要如何報答兩位。”
本是客套之語,隻待兩人抬抬手道“姑娘莫要放在心上”便算揭過了。
卻偏偏有人來攪局“那不如以身相許好了。”
雲魂好像算好了時辰來的,此話一出,眾人一愣。
渥丹先轉了身,對著雲魂就是狠狠一瞪。
雲魂不怒反笑“隻是不知渥丹你喜歡的是小隱還是阿遠?”
一片詭異地安靜。
還是林未遠假裝咳嗽了下道“林某此生隻願藥架生塵,再無病人。”
渥丹真是滿臉黑線,幽幽地朝林未遠一瞥,心想阿九人家又沒問你,你跳出來做什麼。
這下雲魂來了勁,來到衛隱身旁,一手搭在衛隱的肩上,一手搖著羽扇,雙眼彎成泓月道“小隱,你怎麼看,人家渥丹姑娘可是說要以身相許。”
渥丹把頭埋地低低的,這樣被人調侃她還是第一次,一抹鮮紅直紅到了耳朵根。她心裡想著衛隱肯定會當做玩笑,以他一慣淡漠的口氣道“雲魂莫鬨。”
可是等了半晌,卻聽衛隱笑了笑,無比真誠道“渥丹姑娘可願意嫁入衛府?”
眾人驚詫。
無名猛地抬起頭,看了看衛隱,又看了看渥丹,心中大惑,真是她?!
林未遠更驚,自己這個朋友可是好像從來不近女色似地,對著芊芊閣的頭牌月輕姑娘態度雖看著比旁人多親近了幾分,實質上仍是淡漠而疏離的。
雲魂搖著羽扇遮住了半張臉,他嘴角勾起,眼中是銳利而透徹的笑容,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渥丹更驚,抬起眸子看向衛隱,隻見他淡淡笑著,眼中漾起一片柔情,那真誠的話語好像仍在自己的耳畔“渥丹姑娘可願意嫁入衛府?”他是玩笑,還是?渥丹不解,卻又不知如何答話。
久久的靜默。
衛隱站起身來,他的神情莊重,步履堅定,好像要做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他走到渥丹跟前,從懷裡掏出一支柔白色的玉鐲,又輕輕地牽過渥丹的手,想要將鐲子套在她的手腕上。他沒有了左手,隻用右手替她戴鐲子實在是不便,渥丹不忍,便順著他的手勢,將左手遞了過去。
隻見那柔白色的玉鐲順利地戴在了渥丹的腕上,她的膚色很白,配上那隻柔白的玉鐲,膚色越發白地熠熠生光。
“小隱你這是來真的?那老道士可是說戴上了這鐲子便是來生也是跑不了的。”雲魂陰陽怪氣地調侃適時地又響起。
渥丹臉刷地一紅,突然想起雲若想起無攸,自己這是在做什麼?難道她這就要嫁給他?
想到這裡,渥丹忙用右手去摘左手腕的那隻鐲子,可偏那鐲子尺寸小,戴上容易摘下來卻難。
她正焦急懊惱,卻見衛隱伸出右手製止了她的行為,他的聲音不高不低,隻落在了她的耳邊“渥丹,你可願與我走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