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代,官和職是分開的,稱為“寄?”和“差譴”。簡單的說,就是頭銜和乾的活兒可能不是同一個。
曾欽達這個職務相當於開封府的判官,是給府尹和通判打下手的人。更直白一點,類似於包青天裡的公孫策,也是個刑官。隻可惜,他不是公孫策,辛夷對這個裝腔作勢的家夥沒有半分好感。
“不知曾大人,打算怎麼處置我?”
後罩房的門被劉氏敞開了,被子裡縮著的小丫頭臉蛋不夠巴掌大,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瞧那模樣就可憐,分明被後娘虐待過。
“放肆!本官沒問你,你卻質問起本官來了?”
曾欽達一個甩袖,負著雙手沉喝一聲。
“來人!把張小娘子拿下,押送開封府問罪。”
兩個同來的衙差應聲,按刀上前。
“慢著——”辛夷不退反進,似笑非笑地看著曾欽達,個子瘦小,氣勢卻足,“原來曾大人辦案,隻聽一家之言,不聽苦主申訴的嗎?”
她自稱苦主,人群頓時炸開了鍋,罵她不要臉。
曾欽達卻是躊躇了一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辛夷輕謾地抬抬眸,一雙眼水靈靈的,還是在笑,“原來這就叫人證物證?衙門裡的老爺要都這麼斷案,開封府大堂都得長草了吧?”
她話裡明明白白的諷刺,讓曾欽達有些下不來台,二話不說直接示意衙差拿人。
不料,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不退不避,一把推開衙差,徑直朝小謝氏走去。
兩個高大健碩的衙差生生愣在當場,無辜的對視,想不明白——他們怎會輕易讓一個小娘子推開的?
“拿來!”辛夷伸手去奪小謝氏手上的藥罐。
小謝氏當然不肯給,緊緊抱著藥罐不放,結果被辛夷稍一用力,便推得老遠,登時驚叫。
“曾大人,這賤婦要毀滅罪證……”
辛夷舉起藥罐,懶懶一笑。
大力女……這個設定好使。她喜歡。
“曾大人,看仔細了。”辛夷語氣輕緩,就像看不到憤怒的人群,一隻乾瘦的小手伸入藥罐裡,當眾撚出兩根“豬母草”,放在嘴裡嚼巴嚼巴,咽下肚去。
“有毒嗎?沒有吧?”
辛夷左右看看眾人。
“你們要不要嘗嘗?毒死了,我管賠。”
眾人大吃一驚,被她逼得步步後退。
商陸是一種有紫黑色漿果的植物,紅根確實有劇毒,可以用來做農藥。然而,時人卻不知道,商陸的嫩莖葉其實是可以食用的,根本無毒。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清脆的幼兒聲音,打破了僵持。
榻上的小三念突然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表情迷茫且乖巧……
辛夷走進去摸了摸她的額頭。
“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些?”
三念看著辛夷關切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壞女人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喂她吃水喝藥,她也不好跟她這樣親近。這是背叛大哥和二哥,背叛他們的親娘……
“我沒事了。”
三念低下頭,聲音弱得像貓兒一般,臉上也有病氣,但精神尚可,絕不像服了毒的模樣。
“乖,再睡一會,多睡覺才好得快。”
辛夷滿意地拍了拍小包子的頭,回頭看向曾欽達。
“曾大人都看到了吧?還要不要押我去開封府問罪?”
小娘子的雙眼又黑又深,充滿了諷刺,又有一種難以說清的漫不經心,好像一切儘在掌握的模樣,讓此刻的曾欽達氣急攻心,偏又尋不到她的錯處,無能為力。
“得罪了。”
曾欽達搖了搖頭,朝張正祥叉手施禮。
“張公,既然沒有人下毒殺人,本官就不便摻和你們的家務事了。告辭。”
張正祥瞪了劉氏一眼,尷尬地回禮。
“讓大人見笑了,老漢送送大人。”
“不必不必。張公留步——”
二人客套著往外走,小謝氏卻尖叫了一聲,大喊。
“曾大人,三郎媳婦是殺人凶犯。民婦可以作證,張家村那些投河枉死的人,都是為她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