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讓傅九衢那麼舒坦,直接上手便是大力按壓穴位。
“嘶!”
她那把子力氣,一般人是無福消受的。
傅九衢散慢地回頭,眼皮微顫,“輕點。”
辛夷微笑,“穴位按壓輕了就不通經絡,毫無用處,郡王忍著點。”
傅九衢垂下眼,不作聲。
辛夷手指理了理他的頭發,不經意地笑問。
“郡王的頭,今日碰不碰得?”
那天在馬車上吃了癟,她長了教訓。傅九衢卻好似完全忘了那件事,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無可無不可地嗯一聲,默許。
那她就不客氣了。
辛夷唇角揚起,雙手插丨入他一頭柔順的青絲裡,放開手腳按捏——
傅九衢眉頭微皺,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書,慢條斯理地翻閱。
辛夷原本想著怎麼讓他痛一痛,出口惡氣,可是眼風一瞟,看到他手上的書,腦袋當即便大了。
她的《藥王殘篇》,居然被傅九衢帶在身邊?
死反派,他看得懂嗎?
辛夷暗自咬牙,在心裡罵著傅九衢,嘴上卻是從容又淡定。
“此書醫理甚為深奧,郡王可要我為你講解一二?”
“不必。”傅九衢道“本王並不習醫,不想精通。”
辛夷暗自吸氣,穩住幾欲爆炸的心神,微微一笑。
“那郡王看它做什麼?”
傅九衢輕唔一聲,不知是因為被她按得疼痛,還是因為舒服,這低低的聲音宛若呻吟,聽得辛夷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然後才聽見他若有似無的涼笑。
“我就隨便看著,打發時間。”
混蛋東西啊!把自己的快樂淩駕在彆人的痛苦之上。明明知道她想要,還拿出來勾引,還能雲淡風輕說出如此欠揍的話來。
辛夷低低一笑。
“不知郡王可曾記得,這是我的東西?陳儲聖送給我的。”
“是嗎?”傅九衢眼皮也不抬,漫不經心再翻一頁,“水鬼案凶犯的東西,案情證物,怎會歸你所有?”
辛夷……
她很氣。
想捏死傅九衢。
可又不得不承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這麼一個道理。
雖然兩本書都是陳儲聖給她的,但因為是案件的證物,司法機關確實可以收繳以核實案情……
“郡王。”辛夷聲音弱了幾分,“朝廷不是都貼出告示,案子已經結了麼?”
傅九衢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若有似無的嗯一聲,平靜無波地道“結案後,一切證物和卷宗,都將歸檔入庫,以便將來查實。”
“……”
辛夷心尖尖上一陣刺拉拉的痛。
她的失傳醫籍,她的白篤耨,她的醫館她的穿越顛峰全都毀了啊……
傅九衢這就是在活生生地剜她的心。
老天如此薄待,讓她穿越來乾什麼?
“郡王可否通融一二?”
辛夷莞爾一笑,手上的力度不由放緩些許,從風池到百會,她以掌麵在傅九衢的多處穴位反複推拿,再沿他雙鬢從左到右,以便讓他舒服為止。
“郡王你看,我都是你的專屬醫官了,我若習得更好的醫術,也可以更好的為郡王診治……而且,我拿來參悟參悟,萬一從中找出治療郡王心疾的法子來呢?不瞞你說,我最近十分不順,成日被俗事纏身,根本就無暇琢磨郡王的疾病……”
誘哄、威脅,雙管齊下。
辛夷不信他不在意。
“嗯。有心了。”傅九衢淡淡應聲,再翻一頁。
“……”
辛夷嗬聲輕笑。
“郡王真沉得住氣?”
傅九衢停頓一下,合上書,眼尾撩開。
“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在打什麼主意。彆說你不會治,即便能治,你會真心為我治疾嗎?”
他的目光看過來,慵懶淡然,帶著淡淡的審視。
辛夷“會。”
傅九衢不知不覺翹起唇角,聲音冰冷入骨。
“信口雌黃。”
傅九衢推開辛夷的手,慢條斯理地起身,理順衣袍,說得一派淡然。
“你是不是恨不得本王死?”
辛夷驚聲“怎麼可能?我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傅九衢沒有回頭,突地將合上的醫書往後遞來,話鋒一轉,“書案上還有一本,拿回去。”
辛夷微微一怔,拿著這本《殘王殘篇》,又從傅九衢的書案上找出《陳氏本草》,心裡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失而複得的寶貝啊。
傅九衢為什麼會大發善心,還給她了?
辛夷有些激動,看傅九衢在孫懷的侍候下套上外袍,披一件鴉青色鶴氅,大步往外走,她猶豫一下,拿著書默默跟上。
……
辛夷以為傅九衢帶她回皇城司,至少會審問一下昨夜的事情。
畢竟她突然出現在那片水域,又恰好在沉船處撈出屍體,確實太過巧合。
然而,傅九衢什麼都沒有再問,隻是象征性地“捉”她回來,在皇城司睡了一夜,就把她打發了,臨走,還附贈兩本醫籍。
是她的威脅有效,還是傅九衢的良心發現?
辛夷覺得甚是詭異。
大反派心思難猜,沒人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辛夷捏緊了書,內心隱隱不安。
然而,待她出來,傅九衢早已走得人影都不見了。
辛夷稍稍鬆一口氣。
哼,這個病人還真是不聽話,有傷不顧,一天到晚四處亂走。
但這又關她什麼事呢?辛夷很快又開心起來。
這一趟,雖然沒有拿到白篤耨,但拿回了兩本醫籍,收獲不小。
回村的時候,她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寶子們,我回來了。”
興衝衝地推開柴扉,辛夷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院子裡,周憶柳正在和三念說話,歡聲笑語。
辛夷“小周娘子來了?”
周憶柳慢慢轉身,看到辛夷身上過長的衫子,笑容漸漸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