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中天,銀光細細灑落小院。樹梢上的鳥兒都睡了,五丈河在靜靜地流淌,守在杜仲卿圍牆那頭的小廝靠在牆根,聞著食物誘人的食物,饞得直流唾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辛夷和傅九衢回到桌位上,繼續燙火鍋,其他人也陸續坐回來,在食物的飄香中,歡聲笑語不斷,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三個孩子早早下了桌。
傅九衢讓孫懷去侍候他們洗漱,被辛夷阻止。
“他們都那麼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
孫懷看著主子,不知道該不該動。
三個孩子也是站在原處,看看他們的娘,又看看傅叔,不知所措。
最後,傅九衢擺了擺手,由著辛夷去管孩子,不再插手。
“郡王莫怪。”辛夷怕落了廣陵郡王的麵子,待孩子離去,又笑著解釋了一句。
“我們不是富貴人家,今日有孫公公在,可以照料他們,來日孫公公不在,那我還能給他們去找幾個內侍丫頭回來侍候不成?讓孩子自立一些,不是壞事。”
她說的是孫懷。
其實又不僅僅隻是孫懷。
還包括了她自己。
她怕有一天,自己睡下去再醒來,已然不在這個世界,到時候孩子沒有了母親,總歸也是得靠自己去生存的,所以,總想早早培養孩子自立。
“嗯。”傅九衢沒有多說什麼。
他從小錦衣玉食,習慣了衣來張手飯來張口,三個孩子他也完全可以代張行遠撫養,並不完全理解辛夷的執著,但他並不強求,略微點頭,便乾脆地問她。
“我也吃好了。今晚,我睡哪裡?”
辛夷“我的房間。”
微微一頓,她也放下筷子,“我和良人她們擠一擠便是。”
傅九衢眉眼微抬,悄無聲息地打量她。
女子閨房,豈能讓外男居住?
這張小娘子對他,當真是不見外。
辛夷以為他不太滿意,無奈地道“整個藥鋪隻有我的房間最大最寬敞。郡王要麼屈就一夜,要麼……還是回府去休息吧。我猜狐妖今晚不會再來。而且這件事情,郡王也看得明白,往後要是有什麼官非,你也可以為我做個見證……”
傅九衢哼聲“你倒是小心。”
辛夷一臉是笑,“凡事留一手,酒肉天天有嘛。這狐妖盯上了我,即使我什麼都不做,也有可能會惹上是非,不如先下手為強,郡王說,對不對?”
傅九衢剜了辛夷一眼,起身叫孫懷更衣。
……
當夜,傅九衢沒有回去,但也沒有去辛夷的房裡。而是在茶室的躺椅上打了個盹,約莫四更天,就起身離開了。
孫懷打著哈欠掌燈,要去備水給郡王盥洗,被傅九衢擺手阻止,並叮囑他手腳放輕一點。
“孩子明早要進學,不可打擾。”
孫懷呃聲,“是。”
主仆幾個靜悄悄地從側門離開,辛夷早上起來,連人影都見不著了,但裝貓兒的竹籠子仍在原地,貓兒也沒有被傅九衢帶走。
“禮物都不要了?”
辛夷好笑地搖了搖頭,讓良人把貓拎回去喂食,照常開門營業,一門心思都放在和傅九衢的賭注,以及那個女子的身上,沒有在意太多……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周密的“捉妖計劃”出現了一個最大的紕漏。
她留廣陵郡王在鋪子裡,是因為自己隻是一介醫娘,強行抓人是犯法的,這是來自現代的法律意識,卻忽略了在古代,一個寡婦讓男子留宿會產生的嚴重後果。
即便她不是一個人,更不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但廣陵郡王夜宿辛夷藥鋪的消息傳出去後,為她帶來的影響,仍是讓她始料未及。
沒名沒份的小寡婦,與當朝寵臣廣陵郡王以叔嫂相稱,卻勾勾搭搭往來有私,這種香豔的事情,最是為人們津津樂道。
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
辛夷猝不及防,腦袋上就多了一個稱呼——廣陵郡王的外室。
辛夷從安娘子嘴裡聽到消息的時候,差一點氣笑了。
“為什麼他們不說廣陵郡王是我的外室?”
安娘子沒料到她言行如此大膽,嘴角扯了扯。
“娘子快彆玩笑了。你說這事,是誰嘴碎說出去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和曹大姑娘若是聽到消息,會怎麼想?”辛夷搖搖頭,覺得十分傷腦筋,“罷了罷了,我一個小寡婦怕什麼呀?說就說唄,不少半根汗毛。反正廣陵郡王矜嬌貴重,他們肯定比我更著急……”
“娘子是說?”
辛夷懶洋洋地笑,“咱們該吃吃,該喝喝,讓他們去說,長公主府不出麵解決,曹府也會消除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