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曹府後宅的燈,久久未滅。
曹漪蘭趴在被子上,哭得傷心欲絕,丫頭婆子們站在一旁,好言好語地相勸。
“姑娘,您就彆哭了,早些歇了吧。”
“一會要是傳出去,又得遭人閒話了。”
“這些日子為了你的事情,大夫人和老夫人都睡不安枕,今日宮裡又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說官家要……要廢後,這個節骨眼上,你就不要再肆意妄為了……”
說話的人,是曹漪蘭的奶娘。
曹漪蘭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亡,是這個奶娘一口一口把她奶大的。因此,也隻有奶娘敢在曹大姑娘的麵前這麼說話。
“愛說便說,我還怕她們說不成?我分明什麼都沒有做,卻把禍事賴到我的頭上……”
說到這裡,曹漪蘭咬牙切齒,瞪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憤憤地坐起來。
“如此狠心的男子,不嫁也罷。我要退婚,退婚!”
奶娘慌忙上前捂她的嘴巴,“我的小祖宗唉,你可快彆再說了。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呀……”
曹漪蘭看著她,淚光楚楚地吸了吸鼻子,忽地癟癟嘴,傷心地飲泣起來,“我如此喜歡他,他卻待我這般狠心……難不成在他的心裡,我便是這種蛇蠍心腸的女子?”
奶娘歎息,不吭聲。
這些年,曹漪蘭沒有娘,後來又死了爹,家裡上上下下又都寵愛著她,屬實沒少乾惹人嫌棄的事情,但在奶娘的心裡,她的小毛病不少,痛恨張娘子也是真,但若說殺人放火,破壞親蠶禮,讓大宋在外邦使臣的麵前丟臉,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是萬萬不敢的。
“奶娘。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曹漪蘭突然撲上來,緊緊圈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的。”奶娘安撫般拍著她的後背,眼睛也跟著紅了,“我們都知道的,大姑娘不要怕……廣陵郡王不護著你,咱們還有聖人,還有七爺,我們都會護著你的。”
“嗚嗚……嗚嗚嗚……我不想嫁了。我錯了……我不要嫁了……”
“傻孩子,不要胡說,嫁入長公主府不僅是你的心願,也是大家共同的心願……”
奶娘的聲音越說越小,而伏在胸口的飲泣聲也漸漸低了下去。
見曹漪蘭安靜下來,奶娘讓丫頭端來熱水,為她洗漱更衣,又服侍她躺下,直到聽不到她的飲泣聲了,這才熄滅燭火,退了下去。
房裡安靜下來,一絲風也沒有。
好片刻,曹漪蘭才睜開眼睛,看著帳頂。
“滾出來吧。”
“……”沒有聲音。
黑暗裡,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曹漪蘭騰地坐起,拉開帳子咬牙切齒地道“滾出來,在本姑娘麵前以死謝罪……說說你們皇城司乾的好事!”
一個黑影從床幔背後閃了出來,低低笑了一聲。
“就是怕你尋死覓活,這才過來相勸。”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會這般,都是你們皇城司害的,你還來看我的笑話?”
蔡祁沉默片刻,“不是皇城司,也不是重樓。他沒有想害你……”
“我呸!”曹漪蘭冷氣森森地笑,“你少來這些話來哄我,他巴不得我死,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娶他的張小娘子,哦不,娶不成,張小娘子不配做郡王妃呢……但他們可以順理成章地苟且呀。”
蔡祁見她都這樣了,嘴巴還尖酸刻薄地不肯饒人,一時哭笑不得。
“你怎知重樓不關心你?其實,是你的九哥讓我來的,他也怕你出事……”
又歎口氣,壓著心裡怪異地酸澀,認認真真地問“知道真相了,開不開心?”
“他叫你來安慰我?我呸,分明就是沒安好心——”
“不不不,你誤會重樓了。”蔡祁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他叫我來,除了安慰,還有一事要問……”
“我呸——”曹漪蘭打斷他的話,順便蹬了他一腳。
這一次,她呸得更大聲,動作弧度也十分的大,踢到了凳子,生生把外麵的奶娘吵醒。
“姑娘怎麼還不睡?怎麼了?”
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奶娘摸索著就要點亮火折子。
蔡祁一怔,條件反射地想跑,但在這樣的靜夜裡,腳步聲定然會驚動更多的人。曹漪蘭登時變了臉色,拽住他的胳膊拉了一把。
蔡祁二話不說翻身上床,拉下了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