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留下辛夷,是為哪般,不言而喻了。
孫懷三人心裡暗潮湧動,但到底都是見過世麵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要鎮定,臉上裝得雲淡風輕。
“那便有勞娘子了。”
辛夷微笑“不用客氣。”
“那娘子一會兒要傳水,就叫小的一聲。我就在隔壁……”
孫懷吭哧吭哧地說著,話音未落,身子已然急奔而出,搶在程蒼和段隋的前麵,消失。
這速度……
辛夷錯愕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孫懷話裡的意思,不由好笑。
他一個公公,心裡咋這麼多花花顏色?
~
房裡安靜下來。
傅九衢往裡側一翻身,留出半張床的位置,闔上眼很快便沒了聲音。
見他睡得很沉,辛夷沒有去打擾,翻出一本書在榻邊看了片刻,便打起了哈欠。
她找了兩張椅子搭起來,正準備在這裡將就一夜,客棧裡便傳出一聲異動,像是貓兒夜驚,又似是女子短促的哀號。
隻一瞬,便又恢複了寧靜。
辛夷輕手輕腳地熄了燈,走到窗邊側耳傾聽。
夜闌人靜,隻有樹木發出的沙沙聲。
辛夷靜待片刻,慢慢撩起一角簾子。
窗外有隱隱的火光閃動。
“九哥,九哥,醒醒。你快醒醒!”辛夷俯身拍了拍沉睡的傅九衢。
他卻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這是醉成一個傻子了?
辛夷聽著驚慌的腳步和呐喊聲,牙齒一咬,拖著傅九衢的胳膊,正打算把人扛起來,窗戶突然傳出砰的一聲巨響。
幾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手執長刀,就好像早有準備一般,直奔床上的傅九衢而來,一柄柄閃爍的鋼刀帶著冰冷的寒意。
“兄弟們,宰了這個狗官!為民除害!”
辛夷撈起傅九衢的長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站在床前護住傅九衢,一張臉白得宛若地獄修羅。
“程蒼,段隋,快來保護九哥!”
她一邊注視著敵人,一邊厲聲大喝。
緊閉的房門被程蒼一腳踹開。
然而,一群黑衣人突然湧了上來,攔在他和段隋的麵前,讓他們無法抽身。
恰在此時,客棧外傳來一道破空的尖叫。
“走水了,走水了……”
火起的地方不止一處。
東、南、西、北四個角全都有著火點,在風勢和桐油的助攻下很快擴散,濃煙刺鼻。
客棧裡一陣騷動,火光照亮了天際。
店小二敲著一麵小銅鼓,樓上樓下不停地叫人起身。
無數人被吵醒,驚慌地爬起來,收拾地收拾,跑路地跑路,滅火的滅火,裡裡外外亂成一團。
辛夷暗道一聲不好,看著人多勢眾的黑衣人,冷著臉大聲問“你們受何人指使?拿了他多少銀子?我給你們三倍!五倍!”
對方以為辛夷是傅九衢的侍衛,獰笑著圍攏上來。
“我們不要錢,隻要這個狗官的命。兄弟們,上!”
辛夷冷哼一聲,俏麗的臉上殺氣畢露。
“不怕死的就來——”
她作勢揚劍,身後突然伸出一條長臂,攬住她的腰用力一拉便拖到了榻上,緊接著,那床幔像是長了腿一般,突然騰空而起,直撲黑衣人的麵門。
“我來。”傅九衢摟了摟辛夷,安撫般拍一下她的後背,慢條斯理地坐起,從辛夷手上接過長劍,朝麵前的黑衣人冷冷一笑。
“你們來得太遲,我都睡醒一覺了。”
他目光清澈黑亮,幽深噙笑,哪裡有半分醉意?
辛夷突然驚覺是被這個家夥給騙了。
他根本沒醉!
馬車上,也隻是借酒調戲………
她幽幽怨怨地望一眼傅九衢,大有秋後算賬的意思。
傅九衢卻是一笑,朝黑衣人勾了勾手指。
“來,一起上!”
幾個黑衣人見傅九衢醒來,一張俊臉似笑非笑並無半分醉意,錯愕地愣了片刻,刀在身前,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你,你沒醉?”
傅九衢“一杯怎麼會醉?”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稍頓,重重咬牙。
“殺!”
辛夷大駭。
傅九衢一個人孤身犯險,那多危險?她當即彈跳起身,拿起櫃子上的一個青瓷纏花瓶便朝那群黑衣人猛砸過去——
“郡王!”一聲嬌喝突然傳來。
辛夷扭頭一看,扯著嗓子大叫傅九衢的人,居然是周憶柳?
她腦子懵了片刻,來不及思忖周憶柳為何會出現在嶽州,就看見這個打扮清麗的女子帶著兩個長公主府的侍衛衝入房裡。
“快救郡王!”
周憶柳一副美救英雄的模樣,不要命地奔向傅九衢。
兩個侍衛也加入了戰局,而她,在一個黑衣人將腰刀刺向傅九衢胸膛的時候,往前一撲,將自己的身子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