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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半仙來說,自己確實是太冤了。
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市井混混,從來沒有出過家,妥妥的假道士。
他說,是譚氏藥鋪雇了他,以道士的名義擺攤賣符紙。
那些符紙全是藥鋪掌櫃交給他的,有沒有辟邪消災的用處半仙不知道,反正賣出符紙後,譚氏藥鋪的生意變好了……
他隱隱覺得這個符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架不住譚氏藥鋪給他的好處豐厚,一直在助紂為虐。
今兒在嶽陽樓外擺攤,得知理曹大人死了,半仙才隱隱有些後悔。
因為刑曹、理曹,還有兩個死去的推官家裡……他都去送過符紙。
傅九衢靜靜地坐著,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
“是誰讓你送去幾位大人府上的?”
方才審問的人是程蒼,如果說他尚算溫和的話,那傅九衢陰涼的冷意,嚇得半仙差一點原地去世。
“是,是譚氏藥鋪的……掌櫃。”
上氣不接下氣,好像隨時都在垂死的邊緣。
辛夷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麵不改色地走到傅九衢的身邊坐下。
那裡有一張椅子,沒有人敢坐。她坐了。
傅九衢黝黑的眸子裡帶出一絲笑意,是因為辛夷的到來。
“這些符紙與你在市麵上賣的,有何不同?”
半仙頭歪過去,努力想要看清問話的男子,奈何隻看得見夕陽從窗欞漫入時為他投下的影子,隨著指頭的敲擊,那影子微微動彈,很是駭人,他不敢撒謊。
“我,我看是……並無不同。”
傅九衢手指微頓,慢慢起身走到他的麵前,“你再好好想想。”
半仙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唾沫,疼痛得身子麻木。
“小的,小的……哦我想起來了。”
傅九衢低低一哼,手指慢條斯理地撫弄玉板指。
“想起什麼?”
半仙聲音帶一點吃力地喘息,一字一字艱難地說道“有,有字……送到幾位大人府上的符紙裡有字。”
辛夷提醒他,“每張符紙都有字。”
半仙“不,不一樣。那些符紙上的字不一樣。”
傅九衢問“寫的什麼?”
半仙虛弱地搖搖頭,一用力,那割裂的傷口好似在往外滲血,疼得他額頭浮出冷汗,聲音弱得幾不可聞。
“小的不……不識字。”
顫抖著說完這幾個字,半仙便呼吸不勻,聲息漸軟。
辛夷察看一下他的情況。
“暈過去了。”
眾人緊張起來,“那怎麼辦?他還沒有說完呢。”
辛夷道“他就是一顆棋子。”
再怎麼審問,也不會審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來了。
譚氏藥鋪雇用他假扮道士大張旗鼓地販賣喂了密陀僧的符紙,明顯是用他做掩護,拿他當槍使,關鍵時候,還多一個替他們背黑鍋的人。
若不是今日辛夷湊巧跟蹤半仙,發現了譚氏藥鋪,那在半仙死於非命以後,旁人就隻會知道那些喂了毒的符紙是出自半仙之手。
“到那個時候,半仙就是殺人凶手,諸位沒有異義吧?”
辛夷當眾說出自己的看法,引來眾人頻頻點頭。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對眾人拱手行禮。
“郡王,知州大人,小民有一個疑惑,想問這位小郎君。”
辛夷微微一笑,“請講。”
那中年男子抬頭看向辛夷。
小郎君俊逸清雅,笑容淡淡,很是自信。
他遲疑片刻“方才聽郎君所言,幾位大人皆是因符紙之罪而亡?”
辛夷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是檢屍官,死亡原因還得問仵作。”
中年男子微微皺眉,“我就是仵作。”
“哦。”辛夷並不意外,閒適地一笑,“願聞其詳。”
仵作看她態度隨和,語氣不再像方才那般生硬,拱手道
“幾位大人的屍身,皆由小民親手勘驗。他們不是死於藥物中毒,而是自縊身亡。”
說罷他似乎怕人不相信自己,將屍格拿出來交給辛夷,同時強調。
“小民自幼隨父親殮屍,在仵作行已有四十餘年,絕不會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