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醫娘!
越往南走越是令人心驚肉跳。
驕陽似火,田地乾涸,沿途都能看到逃荒的人群。
戰爭的陰影無處不在,壓抑得熾焰下的人們喘不過氣。
紀威那幾十號人的隊伍,最初跟著廣陵郡王南行,一個個都很興奮,可顛簸了上百裡路下來,這夥人的勁頭全沒了。
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人沒得吃、馬沒得喝,他們疲乏至極……
往常還能順道打劫民眾以維持生計,可如今在傅九衢的眼皮子底下,再不敢造次。
他們忍耐著,但傅九衢不僅沒有停下來歇口氣的打算,也沒有分發食物下來。
隊伍裡的詢問,漸漸變成了抱怨。
“紀大人,我們就這般乾熬下去嗎?”
“再不給點吃的喝的,莫說我們,馬都受不住了。”
“紀大人,我看那郡王就沒好有安心,該不會是想把我們當成食物宰吃了吧……”
周圍幾個親衛不停在紀威的耳邊抱怨,甚至有人低低地辱罵了起來,說傅九衢不拿士兵當人看,自己在馬車裡吃肉喝酒,讓他們餓著肚子上戰場。
紀威看一眼前麵的馬車,心裡問候了八百句老母,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相勸。
“再忍忍,等到了桂州跟上大部隊彙合就好。”
“紀大人……”一個心腹小聲地提醒,“若讓他們知道我們棄城逃跑的事情……還會給我們立功受賞的機會嗎?”
紀威沉下臉,“放你娘的屁!我們是力戰不敵,這才逃出來的。我妻女都死在城中,何來棄城逃跑一說?不要胡說八道自己嚇自己。”
訓完,紀威又歎一聲。
“再者,我不去投靠狄青,又能如何?帶著兄弟們上山當土匪?”
眾人沉默。
他們心裡很清楚,狄青一來,在二十萬大軍的鎮壓下,儂智高肯定蹦噠不了多久,等戰爭結束,棄城的事情肯定要逐一清算。
不去戴罪立功,又能逃到哪裡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們彆無選擇。
討好傅九衢是活命的唯一機會。
車隊一路南行,沿途不再停留,如同搬家的螞蟻一般,浩浩蕩蕩地在官道上蜿蜓。
天黑時,氣溫稍降,幾縷細風夾雜著酷暑的熱氣,比白日裡添了涼爽,但饑渴和疲累,讓他們越發浮躁,喉嚨似有火燒一般,頭暈眼花……
“俺去找廣陵郡王討水。”一個校尉低啐一口,突然衝上前來。
“不可,萬萬不可。”紀威連忙阻止他,“兄弟們,郡王這是在考驗我們呢,若是惹他不快,隻怕到了狄將軍跟前,咱們也沒得好果子吃。”
校尉看著紀威鼓鼓的馬囊,眼裡的光影黯淡了幾分。
“大人不愁吃喝,但俺們兄弟總不能活活餓死吧,還有這些馬,再不吃喝就得倒下了……大人不去,俺去。”
車隊後麵的氣氛,坐在馬車裡的傅九衢自然知道。因此,當那個麵色臘黃的校尉打馬上來求見的時候,傅九衢撩開了簾子。
“何事?”
校尉不安地看著他,隨即低下頭,拱手道“郡王,俺們已經一天沒得吃喝了。人扛不住,馬也受累,快走不動道兒了。”
傅九衢淡淡道“你們去投靠狄大將軍,難道不準備吃,不準備喝,就帶幾十張嘴去?”
校尉咽了下唾沫,“俺們能打仗,能賣命。”
傅九衢輕笑,“能打仗,能賣命,為何棄城而逃?”
校尉臉色一變,登顯慌亂,“俺,俺……”他不安地看著傅九衢,嘴皮囁嚅幾下,終究沒有再解釋。
“俺有罪!但俺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罷了。”傅九衢輕飄飄睨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看你還算有點骨氣,本王交給你一個差事。”
校尉愣住“啥?”
傅九衢微微一笑,看著他滿帶期望的眼神,淡淡地道“程蒼,給他吃飽喝足,派他去給本王探路送信!”
程蒼應一聲,望著那人“跟我來。”
校尉喜不自勝,“俺絕不辜負郡王所托。”
待馬步聲遠去,辛夷才側目問傅九衢。
“九哥為何要把差事給他?紀威的人,你信得過麼?”
傅九衢淡淡一笑,“幾十號人,渴了,餓了,沒一個有種的敢上來找我。獨他一人大著膽子來了。就衝這勇氣,也應該給他一個死在戰場的機會。”
辛夷內心微惻。
就他一個人該死在戰場上?
那紀威呢,不配死在戰場上嗎?
不等辛夷問他,傅九衢便打開車簾,讓段隋招呼隊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