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告訴她們辛夷是怎麼死的,南征軍大捷還朝以後,她們多次去求見廣陵郡王,皆沒有如願,周老先生來去傳話,也對辛夷的死閉口不提,追問得急了,周道子也隻是道一句。
“萬般皆是命!”
一個命字,無人能解。
於是她們把忌日定在了上元節這天……
主人家沒了,藥坊全由安娘子做主經營,湘靈和良人以及張大伯家幾個,也是忙前忙後,幫裡幫襯,隻是三小隻卻是養不下去了。
南征軍回京不到半月,張巡便帶人前來將三小隻接走了。
他是孩子的親爹,又貴為朝廷三品大員,沒有了辛夷,安娘子她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能力與張巡搶孩子,於法不通,於理不合。
三小隻是哭著走的,嘴裡喊著“娘”,一聲一聲撕心裂肺,就連最不愛喜怒形於色的一念也淚流滿麵。
他們被張巡的侍衛抱上了車,馬車經過馬行街的時候,三念還從疾馳的馬車上一躍而下,據說三姑娘摔折了一條腿,養了半年還是不見大好,如今走起路來,那隻腿還有一點跛……
如今照顧他們的是姨母周憶柳和三小隻的後娘。
張巡在皇祐四年五月已然娶妻。
怪不著人人都說他好命,升官發財死老婆,所有的好事全讓這個男人占儘了。
張巡現在的繼弦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也就是當朝宰相龐籍的小女兒,聽說是官家最疼愛的妃嬪張氏親自保的大媒。
這無限風光,何人不羨?
街上的銅鼓敲出了最嘹亮的鼓,隔壁的錦莊瓦子裡嬌娘們正在輕聲彈唱……
貞兒照母親的吩咐,對著辛夷的牌位行了大禮,慢吞吞地爬起來,看著安娘子問
“娘,三念今兒會來嗎?”
去年上元節給辛夷上香時,三念哭啞了嗓子,淚水打濕了貞兒的胳膊。
兩個小姑娘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但至從三念被她的父親帶走,她們再沒有見過。
貞兒想三念。
安娘子又何嘗不想?
靈前,胡曼抱著孩子默默不語。
湘靈和良人早已哭成了淚人。
“不知道三念的腿好了沒有,不知道一念和二念的功課如何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娘……不知道他們想娘的時候流淚,會不會被後娘厭棄……不知道這個後娘會不會像娘子一般待他們好。”
“彆哭了。”安娘子是幾個人裡年歲最長的一個。
這一年多來,打理藥鋪,照顧營生,她已然練就一副沉穩的性子和狠心腸。
“娘子不喜歡我們哭。娘子活著時說過,往前走,彆回頭。沒有人為我們撐腰的時候,我們就要互相依靠,為自己撐腰。”
飲泣聲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哭。
安娘子歎息一聲。
“一年了,廣陵郡王是不是快要出來了?”
湘靈和良人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抬起淚眼。
“這個得問問周老先生。”
如今周道子仍然在辛夷藥坊裡坐堂問診,但他在郡王府上的時間比以前更多,大部分時候都歇在那裡。
“有些事情,還是得親口問一問郡王才好。”安娘子說道“等節後吧,我找周老先生談一談。”
周道子其實是廣陵郡王的人。
廣陵郡王不讓說的,他一定不會說。
她們知道這一點,但不想放棄。
因為外麵的一些說話太難聽了,更離譜的是有人說,張小娘子是死在廣陵郡王手上的,兩個人當時遇險,廣陵郡王為了活命,犧牲了張小娘子。
這些話從哪裡傳出來的沒有人知道,但藥坊裡的幾個都很不是滋味兒。
辛夷沒有娘家,隻有她們。
不論如何,這件事得有一個準信。
“如今仗都打完一年了,總得尋一尋娘子的屍骨吧?”
之前是因為郡王禁足,她們沒有辦法,可廣陵郡王若是解禁,總不能不來看一看娘子吧?
張巡可以狠心不管,難道廣陵郡王也如此無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