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郎,張郎……”
在趙如念焦急的喊聲裡,辛夷心裡沉甸甸的。
任何一個變數,都是蝴蝶的翅膀,都會引來定數的改變……
可是,今夜不讓公主跟張巡去,就能阻止故事的既定軌道和走向嗎?
那一種手握劇本,明知道有人要踏入陷阱萬劫不覆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辛夷有霎時的恍惚。
“怎麼了,你在害怕什麼?”
辛夷微微揚唇,不去看傅九衢詢問的目光,搖搖頭,恢複臉上的淺淺笑意。
“公主走了嗎?我們也走吧。”
傅九衢看著程蒼將固執的趙如念帶走,這才斂住冷戾的表情,朝辛夷溫柔一笑,活像個討賞的小狼狗。
“小娘子,我這片翅膀扇得好不好……”
辛夷低下頭,不讓人看到她壓抑不住的笑意。
“郡王的翅膀,自然是好的。”
傅九衢眼窩裡生出暖笑,突然手癢,很想去捏她的小臉兒。
但這是大街上,他克製住湧動的情潮,將辛夷纖弱的身子往臂彎裡帶了帶,繞過她的肩頸,輕輕地指路。
“走吧。”
·
西浮橋,張宅。
張巡沒有接到趙如念,計劃落空,心裡比吃了蒼蠅還要難受。
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從周憶柳那裡入手,再到樊樓與大公主偶遇,借著梅子酒的酒意幫大公主教訓了幾個想要覬覦公主美貌的登徒子,以一敵十,如千軍萬馬中一招斃敵,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說,張巡的出現宛若英雄臨世,更何況張巡本就長著一張不俗的臉,公主那一顆芳心,當時便亂成一片……
因此,趙如念不會知道那些個登徒子來自何處。
更不知道她信任的那個小周娘子柔柔弱弱的外表下有一顆怎樣的狼子野心。
·
天色愈發暗沉,綿綿細雨落下,彌漫了整個汴京城。
張巡是獨自一人走回去的。
在路上,他淋著雨,想了許多。
這一生的仕途看似順暢,可每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讓他憤怒又無助。他如此努力奮進,隻因沒有像傅九衢一般生成皇親國戚,便要讓他在人來人去的馬行街上當眾羞辱。
殺父仇,奪妻恨,哪裡能忍?
張巡雙眼被憤怒燒得通紅,推門進去時,看到黑暗裡躡手躡腳的人影,上前就是一個抬腳飛踢。
“砰!”張四郎被踢得痛呼一聲,慘叫。
“哥,哥,饒命。是我,是我,四郎……”
張巡收住身勢,冷冷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張四郎抖了抖身上濕漉漉的衣裳,撿起那把油紙傘,責怪地睨他一眼,“不是你讓我和父親今晚不許回家,不許礙你的事嘛?我們原本準備去錦莊聽戲,哪曉得半路下雨,我回來給爹拿傘的,馬上就走……”
說到這裡,他可能覺得孤魂野鬼似的張巡有些奇怪,斜著眼睛上下打量。
“話又說回來,你做什麼去了,怎麼掉了魂似的?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和爹怎麼就礙你事了……”
如今張四郎借著張巡的勢,也在軍中謀了個職務,雖然沒什麼大出息,比昔日遊手好閒的時候正經多了。
可是,張巡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似的。
“滾!沒用的東西,全是沒用的東西。”
“哥,你怎麼了……”
“滾出去。”
“……”
張四郎麻溜的滾了,順便將傘遞給了張巡。
張巡用力拂開,大步回屋。
斜刺裡一個小廝走過來。
“三爺。”
張巡停下腳步,“何事?”
小廝撐著傘緊張的小跑走近,遞上一個信封。
“方才有人塞到門縫裡的,上頭寫著三爺的名字。”
張巡低頭看了看,心裡一凜,示意小廝退下,將信封塞到懷裡,三步並兩步地走到簷下,這才就著不太明亮的簷下燈,拆開信件。
“行遠兄敬啟那日偶見行遠兄樊樓英姿,甚是仰慕。欣聞兄得幸於公主,為表賀意,邀兄明日未時,在樊樓老地方共飲暢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