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玉的聲音透窗而來,還有隱隱的驢叫聲。
“姑娘,驢車備好了。”
辛夷微微勾唇。
昨日去藥坊裡看到自家那頭蠢驢,被安娘子幾個像供菩薩似的養得膘肥體壯,她便將驢要了過來,準備讓它再鍛煉鍛煉。
“走吧。”
辛夷撫了撫鬢發,扶著杏圓的手臂,慢慢地站起來。綠萼趕緊上前相扶,“姑娘怎麼突然想起坐驢車了?”
辛夷笑道“大宋的驢車,新鮮。”
“驢子蠢笨得很,哪裡有轎夫抬著穩當。”
綠萼嘴裡打趣著,眼神卻直勾勾落在辛夷的臉上。
她有一種錯覺,來到汴京後,這個與她朝夕相對的姑娘好像變了,和以前那個因為眼盲不愛見人的阿依瑪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這汴京的水土,真這麼養人麼?
“綠萼。”辛夷突然喚她。
綠萼一怔,“姑娘,怎麼了?”
辛夷道“你坐轎子。”
綠萼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臉上露出幾分愕然,轉而又嚴肅地壓低了聲音,“姑娘是怕有危險嗎?好。我坐轎子。”
辛夷感情地握一下她的手,側目叫紅豆。
“你隨綠萼一起,務必保護好她。”
紅豆的心眼遠不如綠萼那麼多,見綠萼沒有反對,當即點頭同意。
一行人分兩拔出門,往大相國寺去。
辛夷說近兩日噩夢不斷,又得聞樊樓的事情,心神不寧,方才小睡片刻就從夢中嚇醒過來,要去大相國寺燒個香才能安心。
高明樓不在,綠萼幾個隻得依了她。
出得驛館,小轎不遠不近地吊在驢子後頭。
杏圓回頭看一眼,小聲道“姑娘讓綠萼坐轎,是想抬舉她,還是……當真預料到什麼危險,要不要通知九爺,早做打算?”
辛夷慢聲一笑。
“我隻是想支開她和紅豆。”
頓了頓,她慢條斯理地道“驢車從舟橋繞過去,甩開她們,我們去一趟辛夷藥坊。”
呃!
桃玉和杏圓都有些意外,對視一眼。
“是。”
·
大曹府。
曹漪蘭安靜地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那個容顏憔悴的女子,目光有些恍惚。
不過短短兩年,昔日那個美麗青澀的曹大姑娘就死了,取而代之是一個小肚雞腸的妒婦。
而她的夫君蔡小侯爺,也從一個嗬護備至隨叫隨到的護花使者變成了多看她一眼就嫌煩的冷眉悍夫。隻有在對他的小青梅韶月娘子的時候,才能看到以前的寵愛和溫柔。
曹漪蘭冷笑著。
鏡子裡的女子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她閉上眼,突然抬手將妝奩上的脂膏一把拂落在地。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打扮得再是嬌豔有什麼用?蔡祁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身份再是尊榮矜貴有什麼用?不如一個賣唱的藝伎。
“少夫人,少夫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是丫頭佩兒。
她好像有什麼急事,十分匆忙。
可是推門而入,看到曹漪蘭那張涕泗橫流的臉上,近乎扭曲的憤恨,她的聲音被卡在了喉頭。
佩兒是曹漪蘭當姑娘時的丫頭,跟在她身邊很多年了,本該是她最貼心的人,可是曹漪蘭因為蔡祁的事情,動不動就發瘋罵人,佩兒也十分懼怕她。
“什麼事大驚小怪?”
曹漪蘭慢慢彆開頭,擦乾眼淚斂住表情,坐回妝奩前拿起木梳,狀若通發的模樣。
“愣著做什麼,有事還不快說,等著我來撕你的嘴?”
佩兒怔了怔,小聲過來,臉上仍有殘留的懼意。
“少夫人,遞鋪送來一封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