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嗯聲,杏眸悠悠地望著他笑。
“我今日在馬行街碰到京兆郡君了。不知為何,一看到她,我就想到當年偷偷出京去追你,還有在嶽州那些日子……”
傅九衢並沒有意外,視線在她臉上徘徊片刻,像經過一段漫長的光陰,流連許久才浮出一抹笑意。
“是呀,那時十一很舍不得我。”
“呸!”辛夷好笑地肘他,“誰舍不得你了,我是為了師父才去的……”
頓了頓,她想起什麼似的,問傅九衢,“近來師父可好,你許久不曾去看他了吧?”
傅九衢拉住她的手,淡淡地道“寂無師兄成日陪他釣魚種菜,日子舒坦著呢。今日師兄還派人送了自家種的菜來,滿滿一車……”
狄青肩上擔著樞密使一職,活得卻像一個閒人。
受人排擠的滋味並不好受,若是想不開,可不就抑鬱了麼?
辛夷問“師兄不回嶺南了嗎?”
傅九衢道“不回。我和他說過了,除非他能帶著師父一道出家,不然就留在師父身邊侍奉。”
辛夷詫異地問“那師父怎麼說?”
傅九衢眉梢微揚,笑了起來。
“師父可算是煩死他了,成日講佛悟禪不說,還寸步不離。有他在身邊,魚都不上鉤。”
“為何?”辛夷輕輕勾唇。
傅九衢瞥她一眼,“你說為何?他是和尚,最忌殺生。但凡魚鉤有異動,他便要出手將魚嚇走……”
“哈哈哈哈。”
古人行事含蓄,辛夷如今也很難得放肆地笑,但想到狄青黑著一張臉和白著一張臉的寂無和尚相處的模樣,再是忍不住。
傅九衢看她開懷,唇角也露出隱隱的笑意。
“今日我接到趙將軍來信。”
辛夷麵色微動,“是嶽州的趙將軍?”
傅九衢點頭,不待辛夷問及何事,他便接著道“他尚不知我已停職,托我在京中多多關照一下京兆郡君。”
高淼那性子,是趙宗實放心不下的。
辛夷眉眼彎彎地道“他二人感情真好,讓人羨慕。”
這話讓傅九衢不太受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住她,直到辛夷摟住他的腰,撒著嬌說其實我倆感情的更好,這才淡淡挽唇,將懷裡的人兒攬在臂彎。
“還有一事。”
辛夷覺得他的神色變得嚴肅了不少,抬頭看去,安靜地等待下文。
傅九衢風輕雲淡地道“為料理高明樓留下的爛攤子,大理再派使臣入京。據我所知,正是大理相國高振祥本人。”
辛夷抿住唇角,與他對視片刻,牽唇笑開,“還有比貶黜揚州更壞的結果嗎?”
傅九衢黑眸深不見底,嘴角淺淺帶笑,“沒有。”
“那就不關咱們的事了。”辛夷挑高眉梢,平靜地笑,“反正你眼下勒停在家,便不要在意朝中政事,隻管靜下心來相妻、治病、隻等煙花三月下揚州便是……”
“好。”傅九衢看著那滿園的金菊,黑眸幽幽。
白天賞菊鬥茶玩葉子牌,好不開懷。夜裡九衢一如既往,很有耐心地伺候她,用儘了十八般解數,辛夷也早不是成婚當初那般青澀模樣,領略到個中滋味,怎禁得住他如此費心撩撥,很快便繳械還擊,她也有些折磨人的把戲,兩人鬨到三更歇下時,辛夷身子都癱軟得快化了。
她靜靜地躺在傅九衢的懷裡,有氣無力地感慨。
“其實我還蠻期待去揚州。到那時候,天高皇帝遠,我們才是真正的逍遙快活呢。隻盼你手術順利,等你身子將養好,我們年後便能出行。”
傅九衢低頭在她腮邊一啄。
“會的。不要想太多。”
“你不想麼?”辛夷抬頭,雙眼亮晶晶的,倒映著燭火的光芒。
傅九衢抿唇淺笑,“有十一在,怕什麼?”
辛夷壓下心裡的不安,拱入他的懷裡,低低發笑。
“怕我去了揚州,就變成母老虎,吃了你。到時候也沒人管束得了,你就慘了。”
“母老虎呀?”傅九衢輕聲複述,那聲音像是蕩在齒間,片刻,意有所指地笑。
“想當母老虎不必等到去揚州,現在便可以……”
他翻轉過身,貼在辛夷的耳畔,溫言軟語地道“十一想吃,現在便可以吃了我……”
“討厭!”辛夷捶他,“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