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懷暗自咬牙,決定和盤托出,“今日小的回府找賬房拿錢,賬房說郡王妃交代了,爺的對牌不好使,要錢須得問過她才行……”
“什麼?”傅九衢不敢置信。
孫懷眼風瞄啊瞄,“小的是說,郡王妃她不僅不準備給爺道歉,還把爺的用度給裁減了。”
花一兩銀子都要問妻子要,孫懷也覺得自家九爺可憐。
“郡王妃此舉,著實有些過分了。”
“閉嘴!”傅九衢一輩子,不,兩輩子都沒有受過缺錢的苦,但比起苦,更受不得的是彆人的同情。
他瞪了孫懷一眼。
不讓他罵,自己卻在心裡痛罵。
名下產業都被廣陵郡王那個情聖給了那個女人,他除了自己這個人,一無所有。而府上的開支,又全由她掌控,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如今想來很是可怕。
不得她同意,彆說實驗室了。
這女人甚至可以餓死他。
傅九衢不停地揉著太陽穴。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孫懷替主子出主意,“要不回去找殿下?郡王妃再是凶悍,也管不到長公主的頭上去。”
傅九衢氣不到一處來。
“堂堂男兒,找母親要錢?你當我是死的不成?”
孫懷……
“可是不求長公主,隻得求郡王妃了。”孫懷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肩膀縮著說得可憐,“九爺訂的琉璃實驗瓶就快到了,錢款尚未付清呢,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傅九衢手指在膝蓋上摩挲片刻,“大丈夫能屈能伸。”
說罷他起身就走。
孫懷一喜,以為主子終於想開了,準備和郡王妃重歸於好,喜滋滋地就跟了上去。不料卻見自家主子將掛在堂上的一幅山水絹畫取下來,淡聲吩咐。
“去,找個匣子給我裝上。”
“啊?”孫懷白白胖胖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是。”
平原郡王府就在不足百米的地方,傅九衢領著孫懷步行而去,趙允良很快就出來迎接。
看孫懷懷裡抱著畫匣子,趙允良臉笑得燦爛。
“賢侄來得正好,三十年的老春,就等著你來品呢。”
北宋富庶,趙允良這個領閒差的宗室子弟,家境優渥得堪比一方豪紳。兒女幾個,妻妾成群,宅中人丁興旺,成日品茗賞畫,對比一下,比他貴為皇帝的堂兄舒坦多了。
傅九衢第一次到皇室宗親家裡做客,還是來賣畫的,臉上並不怎麼有光,但隻要不回去求辛夷,他甘願。
趙允良將酒席擺在一個有假山造景的水榭房裡,又叫來幾個美人撫琴樂舞,端的是好享受。
傅九衢一刻都坐不住。
好在老春酒味道不錯,他耐著性子聽趙允良賞畫說詩,酸得牙都快掉了,總算將一壺老春喝完,提到了銀子的事情。
趙允良問“賢侄覺得這幅畫值多少銀子?”
傅九衢看著他,挑眉而笑。
趙允良微微一怔,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生怕傅九衢覺得他是想占便宜,趕緊出價。
“你看,這個數如何?”
趙允良伸出五個手指。
傅九衢眯起眼看著他的手指,實在不知他說的是多少錢。
上輩子他家祖祖輩輩都是從商的,他卻誌不在此,沒想到如今竟要為了幾個臭錢折腰。
趙允良見他一言不發,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手指默默地收了回去,尷尬地一笑。
“我料賢侄瞧不上這點銀錢。你肯把此畫忍痛割愛,完全是給我這個堂舅的臉麵……這樣好了,我在這個數上再加一倍。你看如何?”
傅九衢不想討價還價,覺得以趙允良的喜好程度,想必不會太少,索性就高風亮節一回。
“全憑堂舅心意。”
要是心意不到位,他扭頭拿回去就是。
趙允良輕輕擊掌,下人端來銀票,傅九衢一看那厚厚一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示意孫懷收著。
“那就不打擾堂舅雅興了,我先走一步。”
趙允良笑著起身,神秘地道“堂舅還收了個好東西,隨後讓人送過來,以答謝賢侄讓美之恩,算是略表心意,還望一定要賢侄笑納……”
窮瘋了,來者不拒。
傅九衢抬了抬眉梢,“好說好說。”
那老春喝著爽口,但後勁大,吃完有點上頭,他沒有再和趙允良寒暄,徑直帶著孫懷回去,倒頭就睡。
半個時辰後,辛夷趕著她的小驢車,帶著桃玉和杏圓過來,剛到“宜園”門外的巷子裡,就看到一個管事模樣的婆子,領著一個身段玲瓏的年輕女子從角門進去。
隻露出半張臉龐,卻是肉眼可見的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