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速度快得像一個陀螺,風一般跑入房裡叫了爹,又跑到雞籠邊上喚了娘,然後又火速抱著他心愛的蹴球奔到傅九衢的麵前停下。
好奇地打量他們,眼睛裡是忽閃忽閃的可愛光芒。
這時,那一對農家夫婦也從裡間出來了,麵貌憨厚純樸,看到傅九衢便露出滿臉的笑紋。
“恩公去了何處,又從何處而來?”
傅九衢“一言難儘。”
他低頭看了看身側的辛夷,拱手行禮,“今夜我夫婦二人無處可去,前來借宿一宿,不知賢伉儷方不方便?”
那對夫妻相視一眼,忙不迭笑著還禮,不住地躬身。
“方便,方便,二位貴客裡麵請。”
聲音未落,又笑吟吟地吩咐自家兒子。
“去捉一隻肥雞來,讓你爹宰殺了,招呼貴客。”
辛夷一驚,連忙阻止。
看他們的衣著和家宅陳設,就不是富貴人家。一般人家的雞仔都是養來下蛋的,不會隨便宰了吃掉,她可不乾缺德事。
那婦人輕笑一聲。
“我看娘子的模樣,是身懷六甲了吧?”
辛夷含羞一笑,那婦人當即開心起來。
“娘子正是養身子的時候,可大意不得。你放心,恩公那日給我們留下不少銀錢,莫說一隻雞,便是將我家的雞都宰殺了吃,也綽綽有餘呢。”
辛夷怔了怔,抬眼看傅九衢。
男人傲嬌地揚一下眉梢,望向裡屋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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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在彆人家裡多有不便,辛夷不好開口提任何要求,尋思能將就就將就,可是這家人得了傅九衢的銀兩,千方百計地想要報答,但凡家裡有的,都拿了出來招待。
飯後,婦人特地燒了一鍋熱水,將木桶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拎到房裡來供辛夷和傅九衢使用,又把自己住的主屋讓出來,換了洗得發白的乾淨被褥,這才拉著丈夫兒子去了偏房。
這是一對善良純樸的夫妻,辛夷十分動容。
可是,看著簡陋的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木榻,她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妙——
沒有多餘的家具,除了一床一被,連椅子都沒有一張,當然更不可能有富餘的席子和被子供傅九衢打地鋪。
這麼大冷的天,外麵在下雪,她能把傅九衢攆出去嗎?
“我們……”
辛夷遲疑地看著傅九衢,目光遊離。
傅九衢指著那張木榻“你睡裡麵,我睡外麵。”
說罷瞥她一眼,懶洋洋地冷笑,“放心,我不吃人。”
隻好如此了。
辛夷沉默著垂下頭去,拉開被子整理床單。
兩個人安靜下來,空氣裡似乎漂浮著凝滯的寒意。
傅九衢看著她的背影。
“你是不是懷疑我故意這麼安排,想占你的便宜?”
辛夷“沒有。”
“沒有你不回頭看我?”
傅九衢平平常常的一聲,仿佛說到了辛夷的心坎上。
她手指停頓片刻,但沒有言語。因為她還沒有做好與他同床共枕的準備,心跳得特彆厲害,要是再麵對他那張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情緒的穩定。
“我沒有彆的選擇。”傅九衢盯著昏暗的燈火下那顆後腦勺。
“一、我們不能去住客棧腳店,引人注目,留下把柄。”
“二、我們不能留在漁船上。夜裡寒冷不說,萬一,萬一百密一疏,讓有心人追上來,豈不是人贓並獲?”
辛夷回頭,“我並沒有怪你。說這麼多,顯得你很心虛……”
傅九衢呼吸一頓,心裡像被什麼撓了一下似的,耳根熱燙起來。
他挪開視線,將那桶水拎過來。
“你要不要洗?”
辛夷看他一眼。
男人身著尋常布衣卻風華不減,身如玉樹容色過人,怎麼看都是一個俊雅君子,不是會耍那點小心機的肖小之輩。
“我今晚不洗了。”
不是不想洗,是在男人麵前不方便洗。
她脫了鞋襪便要上榻,傅九衢卻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去外麵坐一會。你洗好叫我一聲。”
他轉身拉開房門,修長挺拔的身姿邁出門檻,融入了屋外的黑暗裡,徒留一絲冷風輕輕拂過辛夷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