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塵兮閒庭案!
槿州府衙大堂,徐知府高坐堂上,近旁站著陳師爺,兩班衙役威嚴整列。常安跪在堂下,麵容微慌,曲在塵站在近旁,神色安然。堂外圍聚著聞趣探奇的百姓,從兮、蘭初、從然、雲閒、風念輕、楊思真、楊思善、杭之彤,常父、常母、都站在前列,各有所思。
徐知府威言開口“曲在塵、常安,可是你們合謀殺害民女餘珍珍,速速從實招來?”
常安忙開口道“知府大人,小民冤枉,小民沒有殺珍珍,昨晚她回自己房間時還好好的,今早半中午了,珍珍都沒有出來吃早飯,母親進屋喚她,才發現她吊死在房梁上,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請大人明察。”
徐知府“回自己房間?你們不是夫妻嗎,沒有同房居住?”
常安“回大人,其實我和珍珍一年前就和離了,隻是她有了身孕又無處棲身,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讓她暫在我家容身。”
徐知府“你們一年前為何和離?”
常安道“我和珍珍三年前奉父母之命成親,婚後她漸漸不滿每天操持家務的瑣碎生活。珍珍她生的好看,總覺得該向其他貴夫人一樣,穿金戴銀,呼仆喚婢,可我家隻有一間小藥鋪,隻夠一家人平淡度日,滿足不了她的奢求。一年前,她與攬月酒樓的少東家許向好上了,想嫁給許向做許家少夫人,便與我合離了。”
徐知府“她為何又沒有嫁入許家?”
常安道“許家父母不同意,畢竟珍珍已經嫁過人,而且珍珍父母隻是製賣雨傘的小經紀,許家父母揚言,即便隻是個侍妾,他們都不準珍珍進許家大門,珍珍卻鬨著讓許向娶她做正頭夫人,事情僵持了一段時日,許向漸漸疏遠了珍珍。然後,據說許向去京城念書去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徐知府高聲道“也就說餘珍珍與你依然是夫妻時,就在外麵紅杏出牆,所以你早對她心生怨恨,早想殺她了吧?”
常安忙搖頭道“不是的,開始我是有怨過她、恨過她,可後來我想明白了,人各有誌,珍珍想過富貴生活,我自己無能,滿足不了她的期求,乾嘛強留著她陪我過平淡生活?還不如讓珍珍離去,我自己再找一個脾性相投的女子安生過日子,我們合離時,我就已經不怨恨珍珍了。”
徐知府“既如此,餘珍珍為何又回到常家居住,她腹中孩子可是你的?”
常安搖頭“大概七八月前,珍珍又和毓秀布莊的齊如源好上了,做了齊如源的外室,三個月前,珍珍和齊如源去了齊家,說懷了齊如源的孩子,讓齊如源娶她做侍妾。可是齊如源的夫人、父母皆不同意,還說說珍珍水性楊花,她腹中孩子指不定是誰的。而且,齊夫人已經為齊如源生了三個兒子,齊家不缺後繼香火之人,因此,齊家堅決不肯讓珍珍進門,而齊如源後來又喜歡上了彆的女子,連外院都不容珍珍居住,把珍珍趕了出來。
經過前麵幾件事,珍珍父母覺得愧對我們,又受不得旁人指點嘲笑,撇下珍珍,全家搬離了槿州,珍珍無處可去,來我家求助,我們念過去情分,便收留了她。”
徐知府“真的隻是收留餘珍珍,不是想尋機報複?”
常安忙解釋“真的隻是想收留她,小民若存了報複之心,當日不搭理珍珍,讓她一人孤單單在外流浪,讓她在外麵餓死凍死,豈不是對她最大的報複,又何必收留她,再冒險殺她?”
徐知府“據仵作查驗,餘珍珍是被人用棉枕按住口鼻,窒息而亡,死後才被偽裝成自縊的樣子,彆人在你家殺她,直接逃走嫁禍你就好,為何還要偽裝成自縊,難道不是你為了逃罪而為?”
常安慌道“知府大人,我真的不知凶手為何這樣做。可我真的沒有殺人,請大人明鑒。”
徐知府“餘珍珍右手指甲開裂,是死前掙紮所致,裂縫中殘留兩根絲線,經簡推官比對,乃是這件外袍上的絲線,外袍左袖也確有刮痕脫線處,這件衣服是你的吧?”
常安瞅一眼徐知府身前的案桌,桌麵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件折疊的灰色外衫。徐知府瞅一眼陳師爺,陳師端起桌上灰色外衫,走到常安近旁,讓常安細瞧。
常安仔細瞅望灰色外衫半晌,點頭道“是,這件外衫確是我的,母親昨晚幫我浣洗後,晾在院中,可外衫為何會有刮痕脫線,我確實不知。”
徐知府道“如你所言,你既是無辜,昨晚應有其他人進入你家行凶,餘珍珍是昨爺子時被害,她房屋門窗皆完好無損,應是她自己為真凶開的房門,三更半夜,餘珍珍會讓誰進入她房間?”
常安思索一下道“草民確實不知。”
徐知府高聲道“常安,你休要再強詞狡辯,分明是你因餘珍珍對你不忠,害你失了顏麵,你才對餘珍珍起了殺心,殺人後再偽裝成餘珍珍自殺,希望逃罪,這件外衫與她指甲上的絲線就是物證,你要本官動大刑,才肯招認嗎?本官再問你,你可認得身旁之人,可是他與你一起殺害了餘珍珍?”
常安抬頭瞅一眼曲在塵,慌喊道“知府大人,我並不認的他。剛剛草民句句實話,並無半點虛言慌語,珍珍確實不是我所殺,我也沒有和這人一起殺害珍珍,請知府大人明察。”
徐知府望向曲在塵“曲在塵,餘珍珍左手緊抓著你的錢袋,可是你殺她時,被她扯下了錢袋,你與餘珍珍有何淵源,為何要殺她?
曲在塵從容道“知府大人,我與餘珍珍素未謀麵,沒有任何淵源,錢袋是我昨日丟失的,至於為何會出現在死者手中,在塵不知。”
徐知府皺眉“你如何證明錢袋丟失了?”
曲在塵平靜道“無法證明。不過錢袋物大,顯眼易見,若我真殺了人,就算死者從我身上扯下錢袋,我也會立時奪回,不會留給官府做物證。”
徐知府“或是你殺人時慌亂,沒注意到錢袋丟失?”
曲在塵“知府大人,你們發現錢袋時,死者將錢袋全遮在手中嗎?還是錢袋有部分顯露手外?
徐知府望向陳師爺,陳師爺看一眼驗屍格目道“錢袋裡有幾兩碎銀,死者抓住袋底碎銀底部,袋口露在手外。
曲在塵道“依大人剛才所言,真凶用棉枕捂死餘珍珍,再偽裝成餘珍珍自縊,需要挪移搬動屍體,費力費時,若在塵殺了人,即便再慌張,也不可能注意不到死者手中顯眼的白色錢袋。”
徐知府凝眉道“這個”
曲在塵接話道“大人,在塵有個不情之請,我雖沒殺人,但我的錢袋出現在死者手中,在塵終難避嫌疑。而且,這位常公子剛才所言若為真,他也未必就是真凶,可否容在塵協助簡推官詳查此案,十日為限,若十日後找不見真凶,一切聽憑大人發落?”
徐知府暗忖‘雖然不太合規矩,不過以曲家國戚的身份,請個聖旨下來也不是難事。而且,一個錢袋確實無法證明曲在塵殺人,何妨做個順水人情。’徐知府沉吟片刻道“好,不過常安有明顯的殺人動機,另有物證證明他殺人,本府要先將他收監。”
曲在塵拱手施禮“多謝大人。”
曲在塵從曲老夫人院子回到悠雲苑,雲閒、洛易、蘭初、從兮、從然已圍坐在飯廳內,從兮瞅見曲在塵走過來,忙望向身後侍立的俞嫂道“俞嫂,曲在塵回來了,我們開飯吧,中午就沒吃飯,餓死了。”
俞嫂領命,忙去廚房端飯菜。
曲在塵緩緩坐定,望著從兮一字一句道“說吧,錢袋怎麼回事?”
從兮坦然道“今天堂審你們都在,你們覺得,如果沒有那個錢袋會怎樣?”
雲閒思索了一下道“如徐知府最後所言,常安殺人動機明顯,又有物證,如果不是在塵因錢袋涉嫌,讓案子多些迷離,徐知府或會直接判定常安殺人之罪,案子也已了結了。”
從兮道“是啊,我就怕官府草草結案,冤枉了常大哥,上午在常家,趁人不察,才將曲在塵錢袋強塞到餘珍珍手中。”
雲閒“嗯?”
這時餘嫂、容兒、涵兒端著飯菜過來,一一擺放在桌麵上,俞嫂三人隨即退下。從兮端起飯猛扒兩口,又夾了一大塊雞肉,快嚼吞下,才緩緩開口道“我早上在常家就發現餘珍珍不是自縊死的,她麵容微腫發紺,脖頸上的勒痕又不是特彆深,像是窒息而亡,被人偽裝成自縊,應該是一場謀殺。這點我都能看出來,官府也一定很容易查出來。凶手極有可能也是知道,官府很容易查出餘珍珍真實死因。那麼,他為何還要偽裝餘珍珍自縊的樣子呢?
我當時覺得有兩種可能,一凶手是常家人,他們在自己家中殺了餘珍珍,怕官府懷疑治罪,才偽裝成餘珍珍自殺,今日公堂徐知府就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常家是開藥鋪的,自縊的人是何模樣,我都知道,常大哥他們怎會不知?他們知曉官府會發現餘珍珍真實死因,還偽裝成餘珍珍自縊,不是更引火燒身?想要遮掩殺人罪,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比如將屍體偷偷拉出去埋了或者沉河,餘珍珍親人皆不在槿州了,不會有人認真追究餘珍珍下落。而且,以我對常家人的了解,他們不會殺餘珍珍的,常叔叔與常嬸嬸都是溫善之人,常安更是和和善善,都沒見他與彆人動過氣。餘珍珍不安於室,也沒見常安惱過怨過,街坊鄰友的流言嘲語,常安都是一笑了之。他們怎會動手殺人?而且,公堂上常安說的也有理,常家三口若真怨恨餘珍珍,不必收留餘珍珍,讓她自生自滅,生不如死,就是對她最大的報複,何必先收留她,再冒險殺人?因此,我總覺得凶手應另有其人。
若凶手並非常家人,他殺完人後想嫁禍常家,又認為把謀殺痕跡如此明顯的屍首,大明大白擺在常家不做處理,更讓人疑心不是常家殺人。因此,將餘珍珍偽裝成自縊模樣,如此,彆人就會認為,是常家殺了人,再遮掩殺人之事,才偽裝餘珍珍自殺,以逃殺人之罪。常家又有明顯的殺人動機,那時,常家便百口莫辯。公堂上,徐知府就是這麼認為的。
若是第二種情況,我擔憂官府不慎中了真凶計謀,草草判定常安殺人罪,因此,將曲在塵錢袋悄悄塞進餘珍珍手中,隻想讓官府能夠仔細探查案情,畢竟你曲二公子涉案,他們不敢馬虎吧?”
曲在塵盯著從兮一字一句道“夫人當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