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才三個月,我的故鄉便遭戰亂波及……”
他是個孤兒,自幼吃百家飯長大,睡在村長因為可憐而將村裡無人居住的一間破了屋頂的茅草房裡。
一直到了十五歲,他所依賴生長的小村子發生了瘟疫。
村子裡接連半個月死了好幾個人了,因著村子是在山裡,上報到了管轄的縣令處時已經過了兩天了,可是縣令沒有派人來救他們,反而下令將村子通往縣裡的唯一出口給堆了石木阻斷了,還派了人看管著不讓村民出山。
沒有人來救他們,小山村離最近的村子都有三裡路遠,當年的縣令打算讓他們就這麼自生自滅。
當時大家都絕望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師父從一座大山裡頭蓬頭垢麵的走出來了。
他雖然蓬頭垢麵邋裡邋遢的,但是在當時的張予生的眼裡,他便是上天派來拯救這個小山村的神明。
他不用看著那些個淳樸良善的,一家省下一口吃的將他養大的村民一個個痛苦的死去。
他猶記得經常過來找他嘮嗑的劉奶奶染了瘟疫臨死前對他說的話。
“娃娃啊,每個人都會死的,你劉奶奶我啊,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還小……你要逃出去……逃出去就有活路了……”
他沒逃,他將自己睡的草席給了劉奶奶,將她葬了。而後又去照顧其他染了瘟疫的村民。
就在他快麻木的時候,他師父救了他,救了這個村子。
村子裡染了瘟疫死去的人統統被挖了出來一把火燒了,在師父開的藥方下,村民們靠山吃山,在山裡找到了對應的藥材,一個月的時間,瘟疫沒了。
村子的路又通了。
他師父被小山村的人奉為再生父母,而他也執意纏著師父,就算他洗乾淨後看著與他差不多大,他也沒有彆扭,執著的拜了他為師。
他是百家子,沒有姓,村裡也沒有讀書人,大家都叫他娃娃或者娃子。他師父知道了,便讓他隨他姓張,再給他取了個予生的名字。
予生,給予你繼續生活的希望。
他也因為他師父而離開了那間破茅草屋,住在了僅次於村長家的好房子裡。
這一住,便是住了六年。
六年間,小山村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填補了瘟疫所帶來的空缺還有多。
他師父原以為他十五歲才開始學習醫理,想他最多就是在這個小山村裡給人看個普通傷寒雜病罷了,原先並沒有用心教他。
但在發現他有天賦後,便用了心,有了作為師長的責任,用心教起了他。
特彆是在發現他與他的所學極為契合後,更是如獲至寶。
按他師父說,他六年的時間就學會了他師父用了十年才學透徹的知識。
當真是大智若愚。
不過在六年後的某一天,他師父丟給了他一本醫典後,連夜就離開了那個小山村。
而那個小山村,在三個月後也被戰亂給波及到了。
小山村被達子給屠了。
他因為上山采藥的緣故,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他在山上躲了幾天,最後被將侵占小山村的達子儘數斬殺的,當時的天狼軍主帥——江老將軍所救。
他曾發誓要為村子裡的人報仇,如今仇人已死,他便將這一腔熱血報答在江老將軍身上。
他入了天狼軍,從最底層的軍醫學徒做起,漸漸在天狼軍中嶄露頭角,隨天狼軍參加數場對抗北達的戰役。
一個個重傷垂死的士兵被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他的所學都得到了實踐。
那本醫典,最多的便是各種外傷的處理。
在戰場上,他的醫術發揮了最大限度的作用。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在天狼軍裡了,但他那同為軍醫的愛妻卻是為了救他而被偷襲的敵軍殺死。
唯一的遺願就是讓他在她此次戰役結束後遠離戰爭。
他這些年夠累了,也該好好休息了。
他答應了。可是他食言了。
他替她妻子報了仇,親手割下了那個做出那次偷襲計劃的北達主使的頭顱。
代價就是他差點被敵軍殺死。
可能是他妻子冥冥之中在保佑他吧,他身中五六刀,但他活了下來,隻是身子已經虛弱不堪,大不如前了。
於是他便早早退了位,在將軍府當個籍籍無名的小小府醫,如同他愛妻的遺願。
遠離紛爭,無憂無慮,喜樂安康。
聽完了張予生的故事,馬車內好一陣的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