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攻城的當然是炮灰奴隸兵,這些奴隸幾乎都沒有著甲,隻是穿著粗麻製作的衣服,手中拿著簡陋的刀和木製的盾牌,如同蝗蟲一樣的撲向鎬京的城牆,他們的目的雙方都很清楚,就是為了消耗鎬京城中的守城資源。
“吱呀~”
“轟隆隆!”
沉重的青銅城門突然打開,轟隆作響的戰車疾馳而出,虢石父披著青銅甲,威風凜凜的手持長戈站在戰車之上。
鎬京的軍力確實不多,但是戰車這種東西,還是足夠的。
雖然很多破產的國人已經不會使用戰車作戰,但是那些擁有采邑的小貴族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虢石父率領著戰車大軍從斜側麵狠狠的撞上了這些奴隸兵,在馬匹與青銅戰車巨大的力量之下,瞬間就是血肉紛飛,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四周。
紅色的、白色的血肉鋪在地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從身體哪個部位迸發出來的。
在這種寬闊的平地上,戰車的力量是決定性的,甚至那些奴隸兵揮舞著破刀連車上的人都碰不到,而專用於戰車的長戈能夠輕鬆的收割他們的性命。
虢石父站在戰車之上肆意的狂笑著,這一刻他真的感覺自己不遜色於父親,城牆之上的周軍士兵同樣歡聲雷動。
這種單方麵的碾壓對所有人的士氣都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剛剛經曆了神跡的周人。
一隊隊傳令兵不斷著給姬涅傳遞著前線的消息,“王上,虢公率領戰車出戰,銳不可當,申賊損失慘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姬涅很是開懷,對著殿中的所有人笑道“虢公不愧是寡人最信重的大臣,果然有勇有謀。”
鎬京城前,虢石父從奴隸兵種穿行而過,正肆意的殺戮著,突然聽到一聲大喝,然後就是一陣同樣的戰車轟隆之聲,“周人奸賊,報上你的性命。”
高速運行的戰車當然不可能停下,等到直接衝破奴隸兵的隊列,虢石父才控製著戰車望向那個呼喝的男子,一瞧不認識。
“孤乃是天子三公虢氏,貴為諸侯天子卿士,你這賊人還不下車受降。”
打仗之前自報家門,說出自己的高貴血統,壓倒對方,是這個時代戰爭中很常見的行為。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對於大人物一般還是會俘虜,索要贖金,這樣不容易丟命。
果然虢石父這麼一說,對麵那個一看就是申國卿大夫的將軍也就不自取其辱報家門。
直接催促著駕車的士兵要與虢石父對決,虢石父雖然是持戈的參乘,但以他的地位,即使是身為甲首的射手也要聽從他的。
虢石父命令禦者同樣駕車上前,這麼近的距離根本沒有射箭的空間。
兩人衝到近前,他生的高大、力氣也大,一戈就將對麵將軍的手震得一麻,又是一戈直接將他抽下了戰車。
隨意兩戈揮舞,就將對麵戰車上的另外兩人梟首。
眼見虢石父如此勇猛,跟隨他出來的士兵更是歡聲雷動,驅馳著戰車瘋狂的殺戮著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奴隸。
申侯根本不著急,奴隸兵本來就是消耗品,沒想到還能將鎬京城中的一員大將勾引出來。
“戰車出擊不帶步兵掩護,真是找死啊,將神射手調來,直接射死他!”
虢石父殺了一圈已經準備回去了,他本來就不應該出戰,這些奴隸兵都是耗材,戰車兵的珍貴戰力不應該用在這裡。
城牆上的弓箭手正掩護著虢石父撤退,沒有人注意到,幾個膀大腰圓的弓箭手拿著明顯比一般弓箭更大的武器,全力拉滿,瞄準了虢石父的後心。
“撲哧!”
幾支暗箭咻的一下,劃破紛亂的戰場,有的釘在了青銅甲上,但有一支穿過甲胄之間的縫隙,瞬間貫穿了虢石父的身體,一道透肉的聲音響起。
這突然的變故瞬間驚呆了所有人,戰車在禦者的駕駛之下衝進了鎬京城,虢石父嘴中鮮血狂湧,氣絕而亡。
傳令兵為姬涅帶來了這個消息。
“報…”
“王上,虢公回城之時,申戎賊人使出暗箭,虢公薨了。”
姬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還是大勝,怎麼轉眼之間就薨了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姬涅強自笑道“虢公神勇,怎麼可能戰死疆場呢?”
申戎賊軍的腳步一刻不停,奴隸兵們踏著鋪滿空地的屍體蜂擁而來。
這些奴隸十幾個人扛著一架長梯,士氣非常旺盛,剛才申侯的許諾都刻在他們心裡。
沒有做過奴隸的人,永遠不明白這種身份有多麼的另人絕望,世世代代,連人都不算。
他們不求封邦建國,他們也不懂封邦建國是什麼,但是申侯說不用再做奴隸,他們願意付出一切。
即使是生命。
奴隸的生命不值錢!
因為他們本就生不如死。
在自由的誘惑之下,在丟下了很多具屍體之後,打頭的奴隸兵已經衝到了鎬京城下。
他們紛紛將盾牌舉到頭頂,防備著那些突然射來的箭矢。
一架架長梯搭在城頭上,在鼓聲的催促之下,奴隸兵們紛紛開始攀爬,宛如一隻隻螞蟻一般,很是壯觀。
不僅僅是這些試圖直接攻上城牆的奴隸,還有一些奴隸兵舉著巨大的撞木,突破了箭雨的封鎖,在齊聲呼喊著號子撞擊城門。
青銅的城門很是堅固,木屑紛飛,仿佛巍然不動一般,但是細細看去,整扇門都在微微的顫抖。
守城的士兵們也沒有閒著,訓練有素的國人按照訓練時的情形,拿起撐杆將搭在牆頭的長梯掀了下去。
那些爬在長梯上的奴隸就直接一串串的掉下去,如同下餃子一般,傷亡不小。
這些長梯不像是雲梯那種根本推不動的攻城利器,還算是比較好處理。
但是隨著戎王讓戎族的弓箭手加入,來掩護這些不斷往上衝的奴隸兵時,周軍的傷亡就開始增加了。
要說最擅長射箭的肯定是東夷人,但是這些西戎人也不差。
在西北廣袤的大地上打獵,對箭術的要求很高,這些箭術精準的弓箭手,給周軍的守城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畢竟時不時看到自己身邊的戰友麵門上突然插了一支箭,那種籠罩在死亡之下的陰影感,的確需要比較強的心理素質。
鎬京城是整個邦周僅次於洛邑的大城,對於進攻方加大難度的同時,對於防守方的兵力要求也極高。
光是完全守住這座城池需要的兵力都幾乎要抽空城中的兵力儲備,由於還要留下預備隊,隻能將那些奴隸兵趕上城牆。
現在的戰爭一向都是用戰車與敵人野戰,很少有這種需要守城的情況。
那些戎人的士兵和申國的奴隸仿佛用不完似的,源源不斷的向著城頭衝上來。
而且眼見鎬京城的滾木減少,他們開始使用雲梯,
“報…”
傳令兵的聲音宛如催命一般向著姬涅傳來。
這場大戰一直從早上持續到午後,申戎聯軍沒有一刻停息,不計代價的進攻。
突然震天的歡呼聲從城門處傳來。
“報…”
“王上,西門被攻破了,申賊已經入城。”
這個消息傳來,所有人瞬間麵如土色。
洛成微微歎氣,還是沒有撐過最危險的第一天。
他抬頭望望天,想起老祖宗對自己所說的話,突然感受到什麼叫天意如刀,不可違逆。
……
申侯的反叛使周王室的虛弱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理論上來說,鎬京被攻破對於天子的神聖性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但是從遺址中得到的信息,雖然周人批評周幽王觸怒上天,但是在同時期發掘出了大量對邦周天命昭昭讚美的詩歌。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正如唐朝佚名詩人所說——“天意如刀何所示?王命在周不在幽。”
鎬京城被攻破的所有罪責都歸在了周幽王一人身上,所有人包括諸侯都對周天子的天命毫無懷疑。
在史書的記載上,洛氏皇族的祖先,當時擔任周王朝大宗正的洛侯,在鎬京城中舉行了一次祭天儀式,並且在六月的季節引來了一場神異的大雪,這導致所有周人對天命深信不疑。
大多數學者認為這是後期偽造的,但是從墓葬中挖掘出的資料都記載了這件事,甚至就連戎人的遺址中也有這段記載,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情是真的。
洛氏皇族人丁稀少,一向深居簡出,對史書上的種種神跡也是諱莫如深,核心成員從不接受外界采訪,所以對於這件事的真假,筆者現在尚無定論。——《周王朝興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