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洛明公所著的足以清平亂世、興旺盛世的王霸道都沒有得到這樣的評價。
因為洛明公所著的,終究還是統治術,是根據素王的典籍,從中所歸納而出的,也許君主會非常喜歡,如獲至寶,但對洛氏來說,不過了了。
但是李耳現在所著的,是道理的源泉,是天道的具現,甚至指明了由人而天的道路,甚至在文字之中,他們見到了素王的影子。
李耳來到洛國之後就一頭紮進了洛國公室的守藏室之中,整整待了三個月,才將素王所著的經典讀完。
他從守藏室中走出,他要到學宮之中,擔任祭酒。
這是洛國之師。
洛國的學宮祭酒是個非常特殊的位置。
他不像是卿大夫那樣直接掌握著政治權力,但是沒有任何人敢於忽視,因為祭酒是洛國所有學子的老師。
在洛國之中,不論是公族還是卿族,都會進入公學之中學習,若是祭酒學識能夠征服所有人,政治能量之恐怖簡直不可想象。
曾經有三位祭酒一朝登臨洛國大塚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
李耳是個外來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從王畿特意邀請來的。
這一定是個大賢之人!
這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公室從來沒有在祭酒的選擇上出過錯,目前為止所有的祭酒都是賢能有才的貴族。
但所有人都想要看看,這位大賢之人又擅長什麼呢?
在萬眾矚目之中,李耳來到了學宮,經過兩百年的擴建,這座學宮的麵積已經大的像是一座宮殿。
洛言親自帶著李耳來到學宮之中,數百名貴族子弟安坐在席位上,他們身著統一的玄色服飾,儘皆垂手肅穆,攏在寬大的袍服之中。
洛言有些驕傲的說道“伯陽公,這數百名學子中,五成都是洛國的公族子弟,他們儘皆是棟梁之材,卻不願意出仕,隻願意在這裡窮究天地至理。”
洛國的公族多才俊,這是聞名諸國的,很多列國的君主就喜歡從洛國學宮之中邀請人才,隻不過很多的公族子弟都不願意出仕。
那些出仕的大多數都是列國前來遊學的士人,他們的心願就是學的屠龍術,然後得到君主器重,施展抱負。
洛國公族很多人一生皓首窮經,就是為了注釋《洛語》以及無數的學宮經典,希望能夠立言成聖。
立言的誘惑之大,已經遠遠超過了前往一國擔任大夫或者宰執的境地。
當洛言帶著李耳走進的時候,所有的師長和學子站起,躬身道“太子安康。”
洛言深深躬身回禮,“諸位安康。”
複指著李耳說道“諸位,這是伯陽公,大賢之人,素王所言聖賢,不過如此了!”
整個殿中仿佛靜了一瞬。
聖賢?
這是何等的讚譽啊!
禮不可廢,尤其是在洛國學宮之中,眾人不論心中如何想,但還是齊聲道“伯陽公,願您安康如意!”
隨著李耳回禮,所有人都有些觀望著這位被太子言稱作聖賢的老人,所有望著李耳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他的眼如山如海,他的氣質卻柔而堅韌。
真是不凡呐,所有人心中暗道。
洛言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李耳將所有人折服的場景。
待兩人坐下,立刻就有學子起身向著李耳問道“伯陽公,您是國君和太子所邀請來的聖賢,想必是有德行的人了,不知您對於德行如何看呢?”
德行是《洛語》之中著重闡述的,洛休認為國家想要強大是很簡單的,但是國家強大的同時讓子民喜樂安康,就要依靠德行的力量。
律法的製定是為了讓所有人有德,所以要懲罰那些無德的人,表彰那些有德的人。
那麼如何成為一個有德的人,就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向李耳詢問如何做有德之人,這不是為難,而是真的想要詢問。
李耳神情未曾變過,平靜道“崇高的德行就像是水,有利於萬物卻不與萬物爭鬥。”
上善若水!
這是一種從未聽過的論調,但隨著李耳的闡述,學宮眾人發現自己輕而易舉的就被說服。
因為這種理念,閃耀著智慧的光芒,不論何人,隻要聽到,就會覺得其中蘊含著真理。
這就是《道德經》最強的一個地方,它的語言是具有說服的美感的。
又是一個學子起身問道“伯陽公,您是聖賢,那聖賢應該如何做呢?”
李耳回道“美的東西之所以美,是因為有醜的存在;善良的之所以善良,是因為不善的存在。
聖賢的存在,是因為不賢之人的存在,若是沒有不賢之人,則人人皆是聖賢,不要過於推崇賢能之人,這是不符合天地至理的。”
這一番言論堪稱石破天驚之語,賢能之人是一向受到推崇的,尤其是《洛語》的各種注釋之中,充斥著賢與不賢的辯論。
這些學子一直接受這種教育,對於李耳的這一番言論有些無法接受,但是李耳自然不會僅僅輸出觀點。
在他無數的例子闡述之中,學子們發現,李耳並不是不推崇賢人,而是認為對聖賢的追求不可過分。
一旦超過了正常的限度,給予聖賢過高的地位,給予聖賢權勢、聲望,那麼就會在社會之中形成一種風氣。
對聖賢的追求就會從思想層麵的升華,轉變為現實之中的爭權奪利,這是不利於社會安定的。
從清晨一直到傍晚,侍女將鼎食來來回回的換著,數百人不知疲倦的在這裡向李耳提問著。
李耳則無所不知,他總能說出一番邏輯自洽的道理,而且隱隱約約的能夠包含他們往日之中所學的道理。
上善若水!
這位伯陽公以自身踐行著這個道理,他的思想包容萬物,他的智慧洞察一切。
所有人都已經對李耳佩服的五體投地,洛言讓侍者將今日的對話全都記錄下來,白白得了一份《道德經》的原版注釋,這不由他不高興啊。
“伯陽公,您是真正的聖賢啊,這世間還有您不明白的道理嗎?”有學子剛剛問完一個問題,有些感慨的說道。
李耳沉默了一瞬,緩緩道“吾作《道德經》五千言,窮究天下至理,但素王的一切,吾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這話一出,場中瞬間沸反盈天,然後又陡然歸於寂靜。
素王之智,如聖如天。
素王之格,至尊至貴。
素王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這不需要思考。
隨著鐘聲響起,李耳聖賢之名隨著一些辯論的片段,向著四方列國傳去,無數對世道迷茫的士人向著洛國學宮而來。
新的時代,開啟了。
下午還有2000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