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天下震動。
尤其是這道旨意,典型的皇帝作風,先禮後兵,皇帝雖然仁慈,但是這些年改製,那些政見不同,持身不正導致坐法的官員,最後都帶著家眷去了嶺南。
而且即便如此,劉恒依舊是那個仁慈的皇帝,那些被流放的官員還得謝謝劉恒呢。
但改革和改製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觸及到土地這種根本性問題的改革,這甚至比削藩還要嚴重的多,削藩的本質是利益集團之間的碰撞,徹侯們都是站在朝廷這一方的。
清丈土地,則會觸碰到絕大多數人的利益,甚至就連現在支持劉恒的人之中,也有許多人會反對。
但劉恒敢於這樣做,自然還是有把握的。
大漢朝的開創者是一群什麼人呢?
除了洛亦和張良這少數的人,大部分都是屠狗宰豬之輩,還有鄉間農夫,流民,縣衙之中的刀筆吏,這已經是一群相當底層的人了。
到了漢文帝的時代,經過改製,擔任朝廷大員的,是一些默默無聞的儒生,那些家境貧困的人,一躍而起,甚至擔任三公九卿,朝廷將近三萬的禁軍,都是來自關中的小地主。
這些東西代表了什麼呢?
代表了漢廷的統治基礎是極其廣泛的,漢廷不是一個由豪族大族支撐起來的政權,而是一個由廣大小地主、自由民、知識分子、軍功貴族支撐的王朝。
以如今的信息傳遞效率,漢廷的統治基礎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正是因為如此廣泛的統治基礎,漢廷才能夠強製實行陵邑製度,讓那些掌握著強大力量的豪強大族,乖乖低頭。
這些人就是劉恒改革的最大底氣,隻要維護小地主和自由民的利益,再給予學子和軍功貴族上升的通道,朝廷就是無敵的。
土地的清丈首先從關中開始,這裡是漢廷的基本盤,劉恒這些年來持之以恒的在關中地區送溫暖送福利,對這裡的吏治管控的極其的嚴格,就連宗親在關中犯法都要嚴厲懲戒。
“關中犯法,罪加一等”的說法廣為流傳。
大批官吏從長安向著整個關中鋪開,這突然而至的吏治清查,一下子讓許多問題都暴露了出來。
“簡直觸目驚心!”
劉恒望著那些呈遞上來的罪狀,手都在抖,嘴唇青白,望著洛景低聲嘶吼道“阿景,關中是皇帝行宮啊。
關中尚且如此,山東之地難道還會更加平靜嗎?
是不是已經民變四起了?
等到叛軍打到了洛陽,打到了函穀關下,朕才會知道大漢的天下搖搖欲墜了。
朕還沾沾自喜於盛世大業,這是多麼的可笑啊。”
劉恒一直學習的聖王之治,都是完美無缺的,他以為自己的治下同樣如此,所以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自己的子民同樣身處於水深火熱之間。
洛景作揖道“陛下言重了。
關中之民幾乎家家有餘糧,吏治相對來說比較清明,這已經非常了不得了,曆史上大部分時期都不如您的治下。
臣的家族之中有詳細的史書記載,邦周之時的康王之治與召王中興,也不過就是如此,您是當之無愧的賢君啊。
臣以為您不應當妄自菲薄,而應當更加振作,將關中的情形推廣到山東。
天下的臣民都會稱讚您的恩德,這是臣所能確定的事情。”
劉恒強行克製住自己的憤怒,知道自己是想的太遠了,當年洛文王執政時,對所有的事情都能保持鎮定,輕聲道“是朕太過於好高騖遠了,被這些年的一些功績衝昏了頭腦。
阿景你說得對啊,關中的情況已經很好了,山東才是關鍵,不過關中那些官吏和豪強,朕不能放過他們,應當將之流放到嶺南。
用天子印璽,讓嶺南王好好招待這些人,朕憤怒。”
那些踹踹不安欺上瞞下的官吏和豪強以及貴族們,迎來了最絕望的消息。
“關中是漢廷的王道根基,卻遇到了爾等這些碩鼠,朕憤怒啊,大漢的根基就在爾等之下被侵蝕了。
除了流放嶺南,朕實在是無法消弭心中的怒火,朕難道還有其他的方式對關中的臣民交待嗎?”
嶺南!
這簡直是漢廷律法之中最嚴重的懲罰之一了。
豫章郡、九江郡、會稽郡這些比較靠近南方的地域都沒有開發完畢,其中還有大片大片的無人區。
直接流放到嶺南,若是流放到嶺南國中還算是好的,若是流放到那些嶺南國之外的蠻夷之地,自家建城,生存率就會大大下降。
前提是嶺南王趙佗不會特彆“照顧”。
很多人都想要求饒,但是麵對暴怒的皇帝,任何人的勸說都沒有用處。
清丈土地就在這種情況之下,徹底拉開了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