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禍亂,縱然在秦晉法家內部尚且不讚同他,吾正是悲憤於桑弘羊有術無德才憤然而走。
這數年來,研習春秋,借閱孟子,又通讀荀子之道,采納老子道德經之言,以道儒為骨,重塑思想,再持以律法,創下了刑律家!
我等乃是刑律家,秦晉法家已經灰飛煙滅。
刑律一脈草創,雖無聖賢,但假以時日,我等便有人成聖。
刑律一脈以手中刑律,為天下人求一個公平,為天下人求一個正義,體恤黎民,匡正罪官,這難道還是禍亂蒼生的法術嗎?
爾話中的三處謬誤,儘在這三條之中,還有何話可說?”
劉向一番話義正嚴詞,一條條將儒生駁斥,儘顯風采。
想把我當靶子打?
我自己把靶子先給揚嘍。
爆殺!
洛盛望著這一幕,隻能想起這個詞。
儒家一向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但是現在劉向站的更高。
儒生呐呐無言,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有理有據的話,這就是洛氏學宮辯論的權威性,在這裡是不能胡說八道的。
真是個廢物,竟然兩句話就被懟了回來,有儒門的大儒恨鐵不成鋼的想著,儒生感受到了這些目光,心中大急,知道自己鑄下大禍了,直接一口鮮血噴出。
“刑律怎麼能和儒道相容?”
不能受到劉向具體事例的引導,這是那些大儒的第一反應。
儒家和道家的大儒高士立刻開始翻秦晉法家的老底,指出刑律之道誕生之初便是帶著邪氣的,律法生來就是為了苛待百姓的。
劉向聞言不僅不慌,反而心中大喜,他就在等著這些人翻舊賬,想要讓刑律家真的成為一個被認可的流派,辯論的輸贏甚至都不那麼重要,關鍵是要和素王有關聯,得到洛氏的認可。
當年秦朝滅亡,法家能活下來就是依靠昭聖王踐愚民五術,現在同樣需要洛氏背書。
唯洛活我!
素王是萬法之源頭,是萬道之根基,天下流派都從這裡而出,如果不能和素王扯上關係,那一定是做無用功的。
劉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在昭昭史冊上的地位就在這一刻了。
“請問諸位,千年之前,素王上皇在鎬京封邦建國,立下分封,用什麼來管理諸侯?”
“禮樂!
宗法!”
刑律家眾人齊聲道。
“儒家從禮而出,但是難道忘記了,禮法禮法,禮和法從來都是不分家的,素王上皇用禮法治理邦周,實質上就是一套針對貴族的律法。
直到開始用禮法管理庶民,這套禮法就變成了所謂的律法,律令。
儒家談禮,想要規範君王、貴族、士人的行為,卻忽略了素王上皇是有一套懲罰的,禮是要求,法是手段,禮法本是同源而生,重禮而輕法,難道是正確的嗎?
如今我建立刑律家,就是要根據我大漢朝之禮,製定我大漢朝之法律,再用這法律來清平天下。
以道儒為根基,就是要吸收禮之中的仁義公平之道,然後創造一套可以教化天下向往仁義公平的律令。
你們這些人冠冕堂皇的坐在這裡,難道就沒有做過有害於社稷和百姓之事嗎?
打壓我等,定是為一己之私欲罷了。”
法律的本質限於和諧不能說。
但是劉向的思想之中,已經摸到了洛氏對法律的一個要求,那就是將社會導向正麵,為道儒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裝上翅膀。
荀儒聽著劉向所言,感覺他所想的,倒是和祖師荀子的某些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妙,區彆在於荀子的根基是性惡論,而劉向則選了無善無惡論,不論善惡,都要接受我這一套的教化,善的更善,惡的要麼去死,要麼收斂起來變善。
殿中各學派互相對視幾眼,有些無措,沒想到劉向會這麼棘手,竟然真的抽出了法家天性惡的一麵,道儒為體,刑律為用,竟然真的讓他做成了,還找到了素王的事跡和典籍作為道理的源泉。
一直在關注著這一場爭論的洛盛眼底帶著笑意,洛氏對法家的存在一直以來都非常的頭疼。
法家有那麼大的缺陷卻還是任由它存在,這不是什麼聖母心發作,是因為法家真的有一些理論很好。
這是一個非常二極管的學派。
它極端先進又極端落後,老子那種對立統一的思想,他們是一點沒有,所以法家學子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不彆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這句話被洛氏認為是不遜色於孟儒的理論。
但是因為理論的缺陷,在各位酷吏的使用中,落實到現實中,就成了“君王想要重辦的,就一斷於法,各種證據齊上,一定要大辦特辦,君王想要寬恕的,就找理由跳過去”。
這實際上和其他家就沒有什麼區彆。
洛氏甚至發現這是不可逆轉的,因為人是生來不平等的,那就不可能有公平的律法。
洛盛還發現,刑律家會成為洛氏的另外一把尖刀,孟儒刺向君臣這種上下尊卑,刑律刺向儒家的陰暗之麵,親親相隱之下的罪惡。
“咚!”
沉悶的鼓聲響起,殿中頓時安靜下來,這一場停下了,結果已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