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
星月暗淡,風嘯大作,臨近冬季,有陣陣寒意籠罩。
涼州河西四郡之中,刀光凜冽閃爍的寒光甚至勝過了自極北而來的寒流。
馬騰韓遂一同起兵,在姑臧誓師。
那些出奔在涼州的關中士族紛紛湧入,他們帶著無窮無儘的憤怒和痛恨,要將李傕郭汜斬殺。
本來要出奔到益州避禍的法正聞訊投身二人帳下。
他本是關中貴公子,法氏雖然不是天下豪門,但依舊是清貴的士族,但一朝動亂,便破家滅門,他狼狽逃竄求生,受儘了淒苦。
他對李傕郭汜是恨不得食其血肉,唾其骸骨,欲殺之而後快。
雖然他知道馬騰韓遂難成大事,但現在他顧不得這些了。
法氏五百七十三口的命,就像是血淋淋的沉重枷鎖背在他的身上,日日夜夜的在折磨著他。
在問著他!
“什麼時候為我們複仇啊?!”
馬騰韓遂營中,法正望著天下的群星,“就在今日,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李傕郭汜多行不義。
先前天下人都限於他強大的實力不願意招惹。
但現在洛氏願意以血而戰,那願意跟在後麵收割的人定然極多。”
法正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呢?
沒有人知道!
但馬騰韓遂望著那一個個不遜色他們的公侯之家,郡縣望族,渾身都在顫抖。
天亮了起來。
太陽的光輝落在遼闊的原野上。
健碩的涼州兒郎騎著高高的涼州大馬,身上披著略有些殘破的衣裳,臉上則是曆經風霜的痕跡。
握著鋒銳的利刃,自蒼莽的河西而來,在蒼穹之下,這些兼雜農牧的漢子唱著古老的民歌。
“過祁連呦~”
“越焉支呦~”
“漢皇冠冕在長安,河西四郡列冕旒。”
“漢皇冠冕位洛陽,雍涼百年無輝光。”
“素王的神靈在天上呦~”
“庇佑牲畜與作物哎~”
悠悠揚揚的歌聲回蕩在狹長的群山之間。
河西曾經的榮耀隻在典籍之中,他們生來所見到的便是連綿的戰爭。
董卓從這裡走出,卻隻帶給了這裡毀滅和枷鎖,沉重的賦稅和極致的抽丁。
長安的新漢皇啊,你是一個什麼人呢?
我們從河西而來,遵從大漢曆代先帝的遺誌,誅殺禍亂朝綱的奸佞。
……
長安城。
處處塵土,乃至於斷壁殘垣,在院牆之後甚至有已經腐爛的屍體。
經曆百年的廢棄,這裡早就沒有了昔年先漢兩百年帝都的風光,但畢竟是天下大城。
關中豪族雖各據其地,但皆在長安城留有族人。
誰能想到從董卓到李傕郭汜占據這裡,未足十年,長安竟然蕭條至此呢?
有的商人寧願從草原走,給那些胡人部落交保護費,都不願意經過關中,可想而知李傕郭汜之恐怖了。
寬闊的街道兩頭,全副武裝的西涼士卒正在對峙,地上橫陳著屍體,以及拋灑變黑的血跡。
這不是械鬥,而是戰爭!
李傕和郭汜都以為自己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在邀請對方過府被拒絕之後,就連最後一絲懷疑都放下了。
曾經二人艱難求活,在涼州底層摸爬滾打,從底層一點點的走出,直到被董卓和李儒賞識,誰能說他們二人沒有感情呢?
“你怎麼能背叛我呢?”
李傕和郭汜握緊了手中的利劍,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權力腐蝕了你,讓伱忘記了我們的情誼。”
權力和榮華富貴所腐蝕的又何止一個人呢?
自董卓帶著西涼諸將從西涼踏進洛陽,那一片繁花似錦,萬花齊發的神聖之都就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消磨心智,侵蝕人骨。
那曾經從血海裡,從屍山裡,殺出來的縱俠豪勇之氣,早就消磨了個乾乾淨淨。
兄弟義氣?
同甘共苦?
誰還記得那些東西?
那一日,在長樂宮大封西涼群雄,不滿就在其中滋生。
那一日,在未央宮接受金冊,憤恨就在心底壓抑。
那一日,李傕淩駕在郭汜之上,一句憑什麼,堵在了喉頭間。
一直到了今日。
我已經屈居於你之下,你依舊不願意放過我,竟然要踏著我的屍骨和血肉去成就你的大道。
手中握著利劍,殺意在心中滋生。
麵前是千萬大軍,乾坤便在我掌中。
當心中不甘於屈居人下的野獸被釋放而出,郭汜隻感覺自己的心臟前所未有的激烈跳動起來。
他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上之中狂放奔流,宛如那流淌在秦皇地宮中的丹汞一般。
拔劍問李傕,西涼諸將之中,除了你李傕之外還有一人,封重號將軍,冊金印列侯!
西涼諸將,不以你李傕為首,我郭汜的名字,亦在諸人之上。
皇宮。
大殿之上雕刻著朵朵祥雲和數不清的瑞獸,除了代表智慧的鳳凰,這裡應有儘有。
廊柱之上,鎏金的印痕宛如隨時會流動的鮮活液體一般。
殿中那些僅剩的大臣皆垂著頭,猶如泥塑般,甚至就連呼吸都輕微到了極點。
一排排的甲士站立在眾人身後。
李傕眼中的憤怒幾乎要燃儘一切。
他不住的在殿中重重地踱步,皮靴落在地上的聲音極響。
殿門大開,亮堂的太陽光照進來,將空氣中震蕩而起的塵灰都映照的一清二楚,顆顆粒粒,分外清晰。
“逆賊!”
李傕停下了踱步,然後向著尚書台的尚書令憤然道“郭汜逆亂,應當廢除其一切祿位,爾等可以為呢?”
麵對李傕的淫威,無人敢於多言一句。
古語有言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李傕是個完完全全的瘋子,是注定要走向滅亡,且遺臭萬年的人。
那些試圖和李傕交流的公卿,屍骨還橫陳在長安中,甚至就扔在大殿之後,無人收斂,任由腐爛發臭,蛆蟲遍布屍身。
最後在風雨寒霜之中化作一具白骨。
那些試圖和李傕交流的關中士族,破家滅門者不知凡幾,反抗的被擊敗之後,又是一場屠殺。
到了現在,沒有人願意和李傕進行交談,有識之士都知道李傕就快要垮台了。
沒有了士族的協助,朝廷就連稅收都收不到,隻能收刮,收刮百姓就會起義。
那層出不窮的猶如太平軍一般的起義,再強的軍力,又怎麼能麵對天下洶洶的起義軍呢?
麵對李傕這樣的人,除了順從他還有什麼可做的呢?
尚書令隻是垂著頭說道“君侯所言甚是,應當廢除郭汜一切祿位,微臣已經寫下了聖旨,請陛下用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