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
自蒼莽遼闊草原而來的鮮卑人,沿著曾經西進的道路,穿行於巍峨蒼翠連綿的叢叢山嶺,重新踏足在遼東茫茫的平原上。
最先數百鮮卑人身上披著半身鐵甲,一些甲上帶著斑駁鏽跡,腰間佩以錚亮彎刀,背負弓矢箭壺,領頭的乃是慕容部貴族,望著麵前的部落首領,大步流星的走過去給予大大的擁抱,“尊貴的獨孤部首領,大單於祝願您,願長白山的神靈永遠庇護您。”
慕容詳大馬金刀的坐在氈帳中,飲下一杯茶酒後徑直說道“尊貴的獨孤部首領,單於使我前來對您言語,蒙蒼天所庇佑,全鮮卑人的單於,鄭重而敬重的請求您率領所有的子民,追隨鮮卑的旗幟,歸於大夏的統治,單於將會遵循蒼天的意誌賜予您愈發尊貴的地位,勝過在遼東的苦寒艱難,豐饒的牧場,成群的牛羊,數之不儘的奴隸,都將是單於賜予您的,這是我來時單於讓我帶給您的禮物。”
說著便讓手下捧上璀璨的黃金,又在不經意間摩挲著自己珍貴的黃金珠玉飾品和器具,孤獨及看著眼中直發熱,慕容部這群人西進後可真的是發達了,孤獨部卻還在遼東過著冬天硬抗嚴寒,為了生存下河捕魚、進山捕獵的艱苦日子,兩相對比,孤獨及頓時滿滿的不平衡,沉聲問道“單於允諾給我部的東西可是真的嗎?我孤獨部龐大無比,僅僅男丁就有過萬,這可不是小數目。”
慕容詳暗嘶一聲,竟然有這麼多人,轉而就是大驚喜,果然來這裡沒錯,這些人披上甲稍加訓練就是頂級的兵丁,若是徹底統一鮮卑所有部落,還有誰是我大夏對手,慕容詳正要回答便聽到外間傳來喧囂聲音,稍傾獨孤及的兒子臉色怪異的走進來低聲道“父親,外麵有燕國使者求見。”
嘶~
燕國使者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獨孤及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見到一人走進,抱拳作揖道“尊貴的獨孤部頭人,奉燕國大將軍及丞相的命令,我出現在這裡,您可以稱呼我為慕容成。”
聽到這個自報家門,慕容詳頓時將手放在腰間的彎刀上,殺意凜冽的盯著慕容成,獨孤及讓慕容成坐下,慕容成轉頭問道“你便是鮮卑慕容氏的族人?此番前來遼東,可是要認祖歸宗,稍傾隨吾返回燕國,大將軍會欣喜的。”
“口出悖言,敢爾!”
慕容詳聽聞此言,頓時憤怒抽刀就要血濺氈帳,獨孤氏族人連忙將其攔下,慕容成略帶著嘲諷笑了笑慕容詳,而後向獨孤及施施然道“頭人,在遼東千裡的土地上,您的威名可謂無人不知,無人知曉,大將軍深深地仰慕您,我等皆同出於大鮮卑山,乃是同源,如今我族以燕為號,燕氏、慕容氏、賀蘭氏俱稱為燕人,獨孤氏,大鮮卑山源流舊人也,亦當以燕為號,歸於諸夏,莫要學草原慕容、燕及拓跋,名夏實夷,高貴者不覺,而落於卑賤,豈不荒謬。”
眼下的場麵是獨孤及未曾料到的,但正如慕容成所說,他在遼東縱橫這麼多年,憑借的就是勇猛如虎的凶悍以及敏銳如狐的狡詐,慕容成和慕容詳之言,他微微思考後,就已經有了決斷,拒絕燕國的招攬,慕容成悻悻而走,慕容詳大喜過望,二人交換信物約定此事。
待二人皆離開後,獨孤及之子好奇問道“父親,您不是經常說,唯有前往南國才能讓族群壯大有好的生活嗎?現在燕國前來招攬,為何不願意加入燕國,反而選擇草原上的夏國,據說草原上同樣嚴寒徹骨,不適宜人生存。”
獨孤及咧著嘴發出無聲的笑,而後緩緩說道“燕國力小卻倨傲,表麵上待我等親近,但實際上內心中對我有鄙夷,若是這般投靠,結局還未可知,夏國據有萬裡之土,控弦數十萬,待收攏鮮卑各部,其實力之強,足可稱天下第一,我獨孤部,乃鮮卑五大部之一,自然據有尊位,所謂艱難,何時與尊貴者有關?
不過,燕國慕容承光,悍勇無比,縱然是我也深深敬畏,他不是凡人,我看他就快要殺死那個燕國單於,自己稱大單於了,他既然來招攬我孤獨部,那其餘的部落自然不會放過,現在燕國雖弱,但翱翔天際的雄鷹,都是從雛鳥開始,不能和燕國關係太差,日後或許有投靠之日。”
朝日初升起,曦光灑下,薊城諸門洞開,有十數騎士飛奔而來,皆著玄衣繡飛禽,背後插金色旗幟,在燕國中,這些人被稱作“金旗繡衣使者”,隻聽從慕容承光的命令守城衛士根本不敢阻攔,當即放這些人入城,沉重的馬蹄聲踏破城中寂靜,早起出行的城中百姓慌忙避開這些橫衝直撞的騎士。
經過燕國的治理,幽州薊城是當之無愧的北方第一城,城池高厚,禦守利器嚴密,這座城池的主人表麵上屬於燕氏,但數遍燕國中百姓,隻知道丞相、大將軍慕容承光的名字,慕容承光已經走到加九錫、出入警蹕、入殿不趨、讚拜不名、劍履上殿的地步,距離當年曹操奪漢朝帝位,隻差兩步而已。
這些騎士很快就從側門進了大將軍府,薊城中的權貴皆得到消息,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待皇宮大開,群臣上殿,慕容承光帶著小皇帝端坐於皇位後,清嗓高聲道“我大燕自遼東興起,時至今日,兩百年矣,如今據有幽州、遼西,數敗南國,鐵騎南下,如入無人之境。數十年來,掠其百姓數以十萬計,於天下間可稱雄矣,然南國兵多將眾,守禦頗嚴,掠其民食,難奪城池,不奪城池則南國無以破,其概因我大燕雖強然眾少。
本公有一大事要宣布,諸卿皆靜聽,日前本公派遣使者前往遼東,收攬其驍勇之士,以為我用,鮮卑宇文部,同出大鮮卑山源流,願歸順我大燕,又有遼東三十三部,皆願為我大燕所用,此番我大燕將再盛數萬鐵騎精卒,大燕壯哉!”
嘶~
慕容承光之言,頓時讓殿中群臣皆站不住腳,沒人想到慕容承光無聲無息間竟然作下這等大事,燕國實力將大大增強,正要有人問是否為真,便見到有人快一步衝出而後匍匐在地上,大大張開雙臂高呼道“陛下萬安,臣有諫言奏,丞相為我大燕殫精竭慮,立功甚重,募集數萬遼東健勇,不吝於再造,如此大功,不賞不足以定人心,爵封大公,當可酬勞,臣死諫。”
此人諫言一出,嘩啦啦跪下一大片人,皆高呼慕容承光功勞盛大,這下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燕國政治與中原到底是有所不同,大多數人都認為理所應當,唯有燕氏皇族想要說些什麼,但麵對凶厲的慕容承光亦呐呐不敢言語,就在這殿上,慕容承光受皇帝冊封為遼西郡公,燕國臣子都有些恍惚,慕容承光奪位看來是不可逆轉了,不少皇族望著小皇帝,已經開始準備投靠慕容承光了。
慕容承光毫不客氣的接受遼西郡公之位,慨然說道“陛下信重,諸卿賓服,使本公有今日,本公必不負大燕,遼東諸部新服,本公將親往檢閱,而後儘起我燕國大軍,軍臨並州,一統代地,據舊日趙國山川形勝,為我燕國造萬世基業,壯我大燕。”
慕容承光一手按刀柄,意氣風發,向整個燕國發出了自己的政治宣言,從殿外照進的陽光,穿過群臣,無數交織的影子落在他的腳下,他的身軀是那麼高大,就仿佛將整個燕國踩在腳下。
凜冬城中百姓依舊在每日加固加高城牆,凜冬不是一日能夠建好的,種地、建城、漁獵,每日都很是忙碌,現在的凜冬城已經頗有規模,城中房屋亦不再是茅草房,而是能夠禦寒的厚重房屋,在石頭中糊著一種特質的膠狀物質,能夠大規模的增強禦寒能力。
一行敢戰士從外飛奔而入,宛如虎豹般矯捷,洛襄衝進洛宮後,麵帶驚喜道“兄長,果真如你所料,燕國收攬諸胡部,我洛氏向南的道路被打通了一些,試圖聚集圍攻凜冬城的部落亦少了很多,不過根據燕國傳回的消息以及我族自己從胡人口中打探到的,鮮卑夏國同樣派人來到了遼東收攬鮮卑胡部,其中大部分皆臣服於鮮卑夏國,是個不小的隱患。”
慕容承光之行,是洛攸使人與他言說,目的便是使遼東胡人為其所用,以免這些胡人於遼東生事,洛氏不行是因為洛氏族人太少,同化太難,而燕國本就包容迥異,最為適合給胡人初步漢化,如今看來果然有效,洛攸沉吟道“燕國和鮮卑收攬胡人能暫時解我族威脅,鮮卑夏國於草原已經近乎無敵,至今未曾一統,不過是不願意造成損傷,孜孜不倦收攬遼東胡人,所圖不小,並州、魏國,誰是鮮卑夏國的目標,還是西域?”
洛襄聞言忍不住擔心問道“兄長,草原鮮卑性情桀驁,未曾漢化,不通禮儀,強盛勢大,諸夏危矣,我族可要通知諸國擊之,若再等胡人興盛,縱然天命擊破,然其勢已成,不能戰而勝之,太過荒謬。”
洛襄之言,便是洛氏道破天命本質,正如秦興周亡,乃是定數,洛氏違逆,便受天譴,秦國明君盛出,獨樹一幟,及至後漢末年,天下雖敗,漢不亡也,有蒼天為之托底,定有劉氏要興盛漢朝,洛霄破之,漢朝並未立刻消亡,足足數十年後,才由曹操奪位建國。洛霄所為,使漢朝衰微興亡,不由天定,而由人定,劉備若有光武之能可興漢室,然天下亂局,最終後漢覆亡,隻立一割據政權。
天下事,在乎天命,在乎人事,便是如此,天命不失,人事難行,此所謂時勢造英雄。天命已失,俱在人為,人能為之,天命新降,人不能為,天命不現。胡人天命同此,洛氏破其命,蒼天便不特助胡人,不再有天驕落地,然而若胡人天驕太盛,攪動大勢已成,縱然不憑借天命,亦能對諸夏戰而勝之,那便萬事皆休,洛氏亦無辦法。
這正是姬昭於合道之地所見時所聞,胡人據有天命,蒼天助之,然諸夏有洛氏那便是有他這個天,蒼天之命是天命,素王之命亦是天命,背負在洛氏身上的責任極重,稱之為領袖,毫不為過。
洛攸搖搖頭道“諸夏列國皆未曾將胡人放在眼中,正如胡命昌盛的讖語無人相信一般,刀劍不曾加身,便不知疼痛,空說再多亦無用,大祭司已將破除胡人天命之法述之,我族靜等即可,待鮮卑侵之愈急,使列國痛徹,天下警醒,那時再言胡命讖語,南國不曾知若有北國協力,亡胡之事可談。”
洛襄聞言微微歎口氣,若是能少流血自然是少流血,但很多事並非如此簡單,如今列國君主俱是平庸之徒,無有慨然於天下誌者,若是魏武皇帝、漢宣烈皇帝等活著,絕不會這般艱難。況且如今列國皆不穩,或有內憂,或有外患,無暇他顧,也是無可奈何,隻能說天下大勢,在不斷地向著胡人有利的方向而去,其間天命和人事相互交雜,就連洛氏都厘不清其中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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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納諸部,其廣之盛,抵極北海,南接郡城,東卻朝鮮,西擊康居,東西萬四千餘裡南北七千餘裡,網羅山川水澤鹽池,牲畜千萬,乃立庭於陰山盛陽,王帳覆蓋三百餘裡,兵馬甚盛,東西部引弓之民皆歸焉,儘據匈奴故地,尤有勝之,其勢威隆而不顯,其力甚強而不攻,南交曹魏,東聯遼燕,俱為友好,其主曰能,分立諸部,秣馬厲兵,曰遊牧胡也,立國之器也,真英主哉。——《北史·鮮卑列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