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
昭城化作澤國。
神廟燒成灰燼。
姬昭和洛氏的威望自然遭受重創,但若說真的嚴重到什麼程度,那倒不至於。
正如當初決定遷徙時,自然有人曾經提出過這件事,洛晉的回答是這樣的——
“一個家族開始張揚的時候,隻能證明它開始需要這些東西來壯聲勢,以維持那所謂的體麵。
但謊言是一定會被拆穿的,那時的家族將會遭遇何等的敗落呢?
洛氏在洛國破滅時經曆過什麼呢?
昭城被燒毀,普天之下不得信仰素王,即便是這種變故,又如何呢?
當昭聖王攜帶著風雨雷電出現的時候,天下又回響起洛氏的名字。
決定你地位的從不是曾經如何,而是現在如何,不是曾經是否強勢,而是現在是否強勢。
如今洛氏正處於有史以來最虛弱的時候,我們遭遇難以想象的劫難,甚至就連家族存續都成問題。
即便我們留在中原,我們也沒有什麼超越極限的能力去維持中原事務。
從古至今,對洛氏或明或暗的試探從來不曾停止,來自各方的試探,敵人的,朋友的。
那些全天下最聰明的人,都在盯著洛氏看,能騙一時,騙不了一世,遲早洛氏的虛弱會被看出來。
尤其是在我們不得不應劫之後,那種虛弱會極其的明顯。
等到我們遷往遼東,無論我們多虛弱,那些對我們的惡意都無法跨越茫茫林海和路途降臨到我們的身上。
等到再有文宣二公或者昭聖王那樣的天命之人出現,或者素王重返天上,那就是我們洛氏出世的時候了。”
在洛晉看來,洛氏的劫難有兩重,謂之天劫、人劫。
天劫便是胡人昌盛而洛氏逆天,要受天譴。
人劫則是那藏身在人心中的欲望和惡意,對洛氏的垂涎和貪婪,洛晉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的,他是持性惡論的人,遷往遼東便是為了躲避人禍。
……
燕國一戰而下並州,使魏國和漢國震動不已,尤其是魏國正要征討河東,極其擔心燕國出並州奪走河東,若是將春秋時晉國最精華的河東奪在手中,那後果不堪設想。
正如無數人所說的,西秦之勢的確強大,進可攻,退可守,乃是爭奪天下最有利的地理位置。
但前提是,三晉不能統一,否則西秦就永遠隻能是西秦,更不要說燕國所據有的可不僅僅是三晉之地,而是加上中山、燕這兩大塊土地。
最恐懼的還是麵對燕國除了黃河無險可守的漢國,冀州幾乎完全暴露在燕國鐵蹄之下。
毫不誇張的說,在冬季黃河結冰的時候,燕國的騎兵能直接到漢國都城下打草穀後離開。
凜冬城的使者是洛襄的兒子洛豫之,他一路南下,第一個所到的自然便是燕國。
正逢慕容承光以功封遼西王,登基篡位走到了最後一步,待洛豫之將來意說罷,慕容承光微微笑道“鮮卑凶悍,毀滅神廟,不尊素王,人人得而誅之,昭公相邀,承光不勝榮幸,不過以我兩家之力,恐怕無法麵對整個鮮卑。
還請使者回稟昭公,若是昭公願意,燕國願意和洛氏一同出兵,乘鮮卑單於暴斃混亂之際,先斷鮮卑遼東一臂。”
慕容承光同意後,洛豫之便繼續向南走,慕容承光望著離去的洛豫之,微微負手笑著,他的近臣疑惑問道“大王,您不是準備征討漢國,奪回冀州之地嗎?
怎麼現在同意了洛氏的聯盟請求?”
慕容承光微微笑道“據有幽並,冀州之地,乃是囊中之物而已,漢國在冀州屯駐重兵,就是感受到了這種危險。
既然漢國有此感應,那我大燕便陪他玩玩,就讓它屯駐重兵,我大燕鐵騎引而不發,讓漢國空耗糧草。
洛氏前往漢國,邀請他們討伐鮮卑,誰敢同意,就算是英侯恐怕也不敢同意,畢竟他不知道我燕國到底是什麼想法,會不會在他進入燕國後,直接將他們的軍隊全部狙殺在燕國境內。
洛氏也不能給他這個保證,因為我大燕不是洛氏的下屬。
漢國那個皇帝也不是英主,而是一個平庸的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比他那個優秀的父親活的更久,不惹事。
但在這個大爭之世,他不夠格。
最終的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漢國皇帝拒絕洛氏的聯盟請求,楚國更是如此,離草原實在是太遠了,怎麼可能來到這裡去為我大燕和魏國清除敵人呢?
魏國,這是唯一可能會同意的,畢竟鮮卑國攻占西域後,威脅到了魏國的河西走廊,同樣威脅著魏國的北方邊境。
但現在魏國竟然還準備征伐河東郡,這讓本王有些不明白,他們是不將鮮卑放在眼裡嗎?”
聽到慕容承光的分析,燕國群臣詫異道“大王,若是魏楚漢三國都不參加,僅僅隻有我燕國參加,那是不是有些……”
慕容承光擺擺手,帶著一絲肅穆說道“你們的眼界還是太淺。
我燕國和鮮卑間,沒有深仇大恨,但是卻有利益氣運之爭。
大鮮卑山所出源流,隻有一脈能成為勝者,要麼我們敗,然後臣服於他們,要麼我們贏,他們臣服於我們。
這與另外三國不同,大鮮卑山的子嗣隻能有一個國家興盛,我們必須要將他們徹底踩在腳下才行,成為唯一的正統才行。
擊敗鮮卑後,洛氏人數稀少,不可能會接納大量胡人進入凜冬城,胡人也不可能生活在那裡。
畢竟至今為止,我仍舊不知道,洛氏是怎麼在凜冬城生存下來,而不造成大量死亡的。
那麼能夠接受草原以及人口的,隻有我們大燕,就如同承接宇文部一般,大燕的實力將再次迎來急劇的膨脹,等大燕整合了草原和幽並,十萬甲騎南下,誰能擋我?”
慕容承光說到這裡,燕國群臣都有同感,當然燕國南下,不就是燕人無數忍受遼東的苦寒,每逢寒冬時,都會有人凍死,凜冬城可是在前燕都再往北千裡之遙啊!
那個地方有多冷,簡直無法想象,洛氏是怎麼活下來的,真是稀奇。
而後便被慕容承光所說的前景所震撼,十萬甲騎,那是先漢在國力最頂峰的漢孝武皇帝時期才勉強達到的。
那個時候的甲騎成本相對比較低,還有大量的皮甲。
若是能在這個時代,真的能有十萬鐵騎,慕容承光將會被戴上天子的冠冕。
慕容承光振奮道“況且大燕和洛氏的力量未必就不能和鮮卑爭鋒,發生在西域的事情你們沒有聽說嗎?
鮮卑單於竟然直接死在一劍之下,和當年董卓之事,多麼的相像。
洛氏的確是有一些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手段,從使用的頻率來看,或許不多,但應該還有,隻要還有,就有大價值。
洛氏本身的實力也很強,凜冬城據說有將近十萬人,不算行將朽木的老人和沒有戰鬥力的婦孺,按照五分之一算,十幾歲到五十歲的男子差不多有兩萬人。
其中有三千敢戰士,以及其他青壯所組成的軍隊,留下種地和漁獵的人,抽調七八千人出征沒有問題。
再搭配上胡人的輔兵,這份戰鬥力,如何都算不上弱,隻要不像神廟軍那樣遇到鮮卑主力軍團,足夠用。”
燕國群臣都用一種有些奇怪的眼神望著慕容承光,那眼神似乎是在問,為什麼大王伱對洛氏研究的這麼清楚?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太好的想法?
凜冬城那地方可沒法派軍隊去,大王你要謹慎啊。
慕容承光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視線。
對洛氏了解的這麼清楚,自然是有原因的,但那便不必說了。
總之他是個正常人,不會去對一個躲在深山老林,冰天雪地中的隱世家族有什麼不妥帖的想法。
燕國臣子已經被說服了,慕容承光則在盤算著,無論是進攻鮮卑,還是進攻漢國,再有一場大勝,甚至都不需要他去逼迫,恐怕燕氏自己都會主動禪位了。
……
洛豫之從燕國薊城離開後,就一路往奉高而去,在他還沒有進入奉高時,就先見到了洛原,洛原和洛豫之的父親洛襄是同輩,洛豫之徑直躬身施禮道“叔父安好。”
洛原多年未曾見過族人,頗為欣喜的拍了拍洛豫之的肩膀道“遼東果然是鍛煉人體魄之地,真是好男兒。”
二人一邊走,洛豫之邊說道“叔父您這樣的人,才是好男兒,小侄不算什麼。”
洛原微微感歎一句道“什麼好男兒,不過是個裱糊匠而已,今日我來此接你,是擔心你進了奉高城,找不到願意接待你的人,你見不到皇帝陛下的。”
洛豫之聞言頓時心中咯噔一聲,有些難以置信的望向洛原,洛原微微點頭,示意的確是如此,壓低聲音道“天下四國中,以我大漢國土最為肥沃,人口最多,但實際上卻占儘劣勢,我大漢是唯一一個沒有山川之險守衛國土的國家。
魏國的關中四塞,可抵百萬雄兵;楚國的襄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淮泗沒有水軍根本就越不過去,還有長江天險;燕國據有山川便利,在大平原上,又有騎兵之利。
大漢三麵受敵,僅僅駐守在外的軍隊就達到了三家總和,處處都要防守,這就是大漢的現狀,自先帝以來,我大漢便時刻防備,尤其是在徐州大敗後,幾乎是杯弓蛇影。
家族想要聯絡皇帝出兵,恐怕很難,漢國的軍隊,每一支都不能妄動。
最多隻能派遣一支聊勝於無的偏軍參加。
想要大軍出動,我隻能說,除非在皇帝的麵前降下那種無與倫比的神跡,讓他不敢拒絕。
僅僅不敢拒絕還不行,還要讓他放心參加聯軍,不必擔心漢軍突發意外。
北方燕國的那位遼西王,一直都對大漢虎視眈眈,五年前率領著兩萬餘騎兵一路殺到了黃河北岸,雖然未曾攻克城池,但卻擄走了數萬百姓,陛下深恨之。
隻要有他在,陛下大概率是不會信任聯軍的。”
洛豫之沒想到剛剛到漢國就得到了這堪稱晴天霹靂的消息,但畢竟來時就做過心理準備,他同樣低聲問道“叔父,神廟被毀,難道漢國中,就沒有躁動?”
洛原道“自然是有的,不僅僅是民間,朝廷也第一時間就向鮮卑發國書斥責,但鮮卑單於都死了,國書恐怕沒人看。
若非有家族一劍千萬裡斬殺單於的傳言流傳到國中,恐怕朝廷的反應比這個還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