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
唐王元年六月,據守河東的隋朝死忠分子終於走投無路投降,被分到李世民麾下。
自太原到長安,政令俱屬李唐,劉文靜等人又率兵出潼關,收攬弘農等地。
弘農縣豪強麵對李淵,沒有麵對楊玄感時那麼激烈反抗,於是李唐順利得到了新安、弘農等地,在潼關以東,釘下了一顆釘子。
唐王元年八月,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發生。
蜀地歸附!
這就像是一個天降的餡餅一般,直接砸在了李唐的頭上,整個唐王朝廷,都欣喜若狂。
從隋朝開始,為了防止江南割據,就一直在打壓長江南岸的建業,楊廣在江北興建江都,即揚州,則是從經濟上,對建業徹底壓製,甚至在建業不設置州郡,隻設置縣。
於是隋室天下,揚州江都之富,冠絕天下,所謂揚一益二,洛三蘇四,乃是天下四大錢糧賦稅重地。
蘇州列在洛陽之後,則是因為身處太湖平原,又有洛氏耕耘,穩定的給朝廷交稅,這也是隋朝廷不曾乾涉洛氏的原因。
這益州從秦國治水後,就號稱天府之國,而且和關中相勾連,簡直是關中的後花園,關中沒有益州則無以東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李淵不稱帝隻稱王,最大的原因就是李唐還不夠強,關中隻有一隅之地,太原雖然險要但是盆地狹小,糧草不足,蜀中又不在手中,唐廷的實力在天下群雄中,最多隻排到第四!
在河北竇建德,河南王世充以及山東李密三人之後。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蜀中,唐廷本就強悍精銳的軍隊,就有了強大的後勤,實力幾乎是成倍的增長。
縱然李淵沒有明說,但明眼人都能夠看的出來,李淵想要稱帝了。
李淵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時移世易,該裝孫子的時候要裝孫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但裝孫子不能太過,否則天下人就真把你當孫子了。
當初李淵進關中能那麼順利,當然不是他真的有什麼王霸之氣,而是因為李唐內外的勢力強大,再配合上名望,才席卷河東和關中。
對於李淵而言,現在是萬事俱備時,王世充和李密在東都爭得不可開交,不分個高低上下,絕對不會西進關中,既然如此,他便要借著蜀中歸附的東風,向天下宣揚李唐的崛起,宣揚他的天命所歸。
洛蘇見到這一幕,卻隻是微笑著感慨著,“千百年大一統之功,在此刻開花結果,於是豪傑得以成古之未有的大業啊。”
洛蘇曾經到過極西之地,深刻明白文化上的大一統是諸夏最偉大的功業之一。
若非文化上的大一統,蜀地這種易守難攻的存在,沒有幾百年,是絕對不可能拿下來的。
極西之地的那些帝國,有文韜武略不遜色於諸夏的帝王,但所能夠創造的功業卻不如諸夏。
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數以千萬計的同一族群、同一文化的百姓作為支撐。
百姓才是引導曆史潮流的存在,再強大的王侯將相,沒有百姓也成不了大事。
純粹依靠武力的統治是不可能長久的。
倘若武力真的有用,那草原就不會一茬茬的和中原作對。
對於如今的李唐來說,稱帝,無論是對於平定關西,還是震懾山東,都是有益之事。
唐王元年末,李淵準備完畢,正式在新長安宮城登基為皇帝,以唐為國號,以武德為年號。
李建成為太子,李秀寧為平陽公主,李世民為秦王,李玄霸位齊王,李元吉為楚王。
李建成組建太子衛府,又以李世民為尚書省長官正二品尚書令。
裴寂為從二品尚書右仆射、知政事,成為事實上的首相。
劉文靜為門下省長官正三品侍中,李秀寧為內史高官官正三品內史令,三高官官俱為宰相。
李秀寧的進位引來朝野反對,但李淵在這件事上極其的堅決,李建成和李世民等人也旗幟鮮明的站在李秀寧這邊。
“朕的女兒,有大才於世,唐家基業,半數出於平陽公主,爾等富貴俸祿,俱有公主所為,不知報恩,反而奸言,是何居心?”
這等斥責可謂是比較嚴重,讓人能夠感受到李淵的意誌。
在長安城中有流言出現,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皇帝用這件事換取了洛氏的支持。
原因則是洛氏男子中才能不足,於是想要讓洛氏女出仕,這個流言一經出現,頓時就傳的到處都是。
無數人信以為真,洛氏進了中原沒人不知道,畢竟殺了楊廣,造就現在的天下局勢。
洛氏子和洛氏女在江南講道,現在也漸漸傳到天下間,這和洛氏以前的作風是不一樣的。
伴隨著李淵的水漲船高,李唐的臣子們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紛紛進封國公,洛玄夜更是直接進封周國公,可謂跌碎了一地眼鏡。
李淵本來是想直接封洛國公的,但後來思索了一下,真封洛國公,洛玄夜大概率不會要。
昭、洛這兩個封號,對洛氏來說是不一樣的,一個是周天子賜下,一個是漢天子賜下,自己現在隻是一個皇帝,還沒有成為天子。
說句不好聽的,還沒有資格賜下這兩個封號,恰好洛氏是周族,便將周這個國號給洛玄夜。
當洛玄夜收到這封聖旨的時候,很是感慨。
周!
好多好多年不曾聽過了。
秦漢列侯爵製的崩潰,讓公爵回到了世人眼中,國公爵位的出現,讓洛玄夜能擁有如今的殊榮。
李秀寧知道他心中激蕩,輕撫他的背脊,洛玄夜輕聲道“待父皇一統天下,貴為天子,到了那一日,周國公之位,才真正的尊貴。”
他的視線望向長安之西,大唐想要成為天子,還有無數的大仗要打,第一個就是關西。
夜晚時,洛玄夜思索了許多,開始寫信。
他是給自己的兄弟們寫信,邀請他們前來大唐,“老祖宗說要和新王朝綁定,現在這樣大概可以算吧。”
信件用蜜蠟封住,隨風順水而下。
……
大唐武德元年六月。
西秦皇帝薛舉,進逼長安,他率領著主力到達涇水,前鋒甚至已經進逼到了岐州,距離長安已經不遠,麵對來勢洶洶的薛舉,新生的李唐,必須要禦敵,否則一切都隻不過是笑話而已。
李淵和李建成已經正位皇帝和太子,不能輕易出戰,以李淵的性格,隻有自家人才能夠信任,他所能夠信任的隻有李世民和李秀寧和洛玄夜,李世民和洛玄夜一體,李秀寧既要照顧孩子,又擔任內史令,還要守衛皇宮。
李元吉守在太原老家。
而且之前李世民曾經擊破過薛舉的兒子,讓薛舉逃走,他對李世民有所懼怕,於是李淵讓李世民出戰。
武德元年七月,李淵下令,“以秦王李世民為行軍元帥,以周國公洛玄夜、劉文靜、屈突通等十人為行軍總管,受秦王節製。”
這是大唐開國的第一場大戰,薛舉也是李世民這位年輕至極的統帥,所遇到的第一個強大的對手。
李世民率領著五萬大軍,沿著涇水而上,和薛舉軍相對。
薛舉軍勢強盛,他雖然不曾據有西涼,但靠近西涼,可以從西涼購馬,所以有強軍在手,單論精銳程度,一點也不比唐軍遜色。
李世民一到戰場,就對眾將說道“我軍靠近涇水,且距離長安極近,通過水道運輸,糧草調運遠勝於薛舉,反觀薛舉,他率領大軍前來,糧草極難到達。
雖然兵多鋒銳,但是打仗打的便是糧草,隴西精兵再強,一旦缺糧,就會一敗塗地。
傳我將令,各總管堅守營寨,絕不能出戰,先消磨薛舉的銳氣。”
李世民打仗雖然喜歡衝陣,也相當的喜歡冒險,但那都是戰術上麵。
他有兵形勢的一麵,但在戰略上,他卻是典型的兵權謀,講究的就是一個穩,他最喜歡用糧草這一招。
以逸待勞,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各總管領命,但是麵上卻有些不以為意。
待眾人離開,洛玄夜微微皺眉道“秦王,這些總管似乎有些不太服從你的命令,這不是好事啊。”
李世民同樣對此有些憂慮,“他們都是晉陽起兵的元從,是父皇的老臣,以及我的叔伯,現在雖然聽從我的調遣,但很多人並不將我這個年輕人放在心上。
青陽,接下來需要你幫我看著一點,如果有誰違抗軍令,你就將他抓起來,帶到我的麵前。”
李世民這個行軍元帥的確是不好當,劉文靜這些人都是李淵的人,當初擊破屈突通等人也是劉文靜等人領軍。
李世民在晉陽起兵中的地位自然比李建成和李元吉重要,但主要還是充當李淵和劉文靜等人的傳話筒。
李世民在李唐集團中的功勞還不夠大,嚴格來說,和李建成是一個水平,比平陽公主李秀寧差。
洛玄夜聞言認真點點頭道“秦王放心,我會盯緊他們。”
洛玄夜對自己沒什麼定位,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洛蘇教導過他,隻要不是楊廣這種大是大非的事,作為洛氏子,千萬不要有什麼高潔的想法。
那種人隻會清談誤國,成不了什麼大事。
神聖代表著權力的缺失。
洛蘇轉世後,就分析過現在的洛氏,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洛氏最強大的時代,是周王朝。
那個時候的洛氏,將諸夏放在心中,但邦周存續和諸夏一樣重要,那個時代的洛氏子弟,明確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於是聯結晉國、齊國,打壓楚國和秦國,毫不猶豫。
進入漢朝後,洛氏心中隻剩下了空泛的諸夏概念,尤其是在匈奴滅亡之後,可以說洛氏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中。
可以說坐困昭城!
洛蘇給洛氏注入了新的信念,擴大諸夏、維係王朝、振作家族,三者一同為之。
擴大諸夏這個不用多說,那是洛蘇要做的事,那是統一後做的事情。
洛玄夜現在就是要維係王朝,他選擇了唐王朝,就要為之而努力,最後則是振作家族,讓家族無比的煊赫,那就需要和王朝的統治者搞好關係,拿到更高的爵位和官職,這能夠增加家族底蘊。
前日的老祖宗來信中,洛玄夜已經知道了,自己妻子封官後,家族得到的底蘊,比殺死楊廣還要多。
這不是因為這件事比殺楊廣更重要,而是因為洛氏,或者說自己和李唐的關係已經綁定在一起,雖然這種綁定還很淺,但已經足以讓底蘊的增長翻倍。
如果洛氏和李唐完全沒關係,李秀寧開女子參政先河這件事,氣運點增加絕對不會超過五千。
從這兩件事中,洛蘇就確定自己和王朝綁定的選擇完全沒有錯。
洛氏的底蘊將會快速增加,直到就像是邦周那樣,每年都有大筆固定進項。
所以洛玄夜做事,隻要守住最後的道德底線即可,在之上的皆可為之。
天子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這是洛蘇時常教導他們的,皇帝已經被徹底踐踏,那天子就不能再被踐踏。
至於為什麼天子是最尊貴的人?
因為素王上皇是天!
洛玄夜恭謹的對待天子,就是在恭謹的對待素王上皇,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將使磨難曆練他,在兩軍相持不過幾天後,李世民竟然直接病倒了,兩軍相持,主帥病倒,簡直是晴天霹靂。
洛玄夜隨行自然是帶著醫者的,但隻能說生命安全沒有問題,短時間內是難以恢複健康的。
在剛剛病倒後,李世民就感覺不妙,再次向諸將重申了不準出戰的命令,在眾人離開後,他忍著病痛和洛玄夜說道“青陽,這裡交給你了。”
洛玄夜知道李世民交給自己的任務不是擋住薛舉,而是鎮住各行軍總管。
洛玄夜沉吟了一下問道“秦王,這些老臣不一定會聽從我的。
如果真的有什麼意外,我能怎麼做?”
洛玄夜問的不是他能怎麼做,而是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李世民沉默了一瞬,躺在病榻上,閉上了眼睛道“他們都是老臣和長輩,我們不能殺他們,否則到了父皇那裡沒法交待。”
洛玄夜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轉身往外走,李世民嘶啞道“青陽,你覺得劉文靜和殷開山不會聽從我的命令嗎?”
洛玄夜停下腳步,轉身望向李世民認真道“如果此戰的主帥是太子,他生病後,下達命令,但我卻尋覓到良機,我也不會聽從。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不是君王呢。
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洛玄夜離開,李世民再次陷入沉睡中,臉上帶著不安。
洛玄夜離開帳中,當即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在帳中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劉文靜和殷開山從晉陽起兵的時候,就是跟隨著李淵,而後劉文靜在李建成麾下做事。
這兩個人是如今十大行軍總管中資曆最高的元勳,劉文靜手裡有兩塊免死的文書,殷開山也有免死的文書,這就是二人的身份地位象征。
洛玄夜大步流星的行到帳中,走到帳外就已經聽到帳中的爭執,當即麵上就有些不太好看,他揉了揉臉走進帳中,他一走進,頓時帳中便是一靜。
“周國公,秦王殿下身體如何?”
洛玄夜冷著臉道“秦王已經休息,醫者說需要好好休息,不必太過於擔心。”
邊說邊拄著劍坐在帳中道“秦王的命令,想必諸位都知曉,諸軍的營寨互相勾連,就在這裡和薛舉耗著,我軍吃一分糧,他們就要吃三分,絕不是我軍的對手。
等秦王恢複,我們再反擊。”
洛玄夜的話得到了幾人的認同。
這幾人自然是李世民的人,另外幾人也沒有說話,正常人自然不會直接猖狂的就要違反李世民的命令,那實在是沒有必要。
洛玄夜皺皺眉頭,看著眾人散去,返回自己所駐守的營寨。
一走出去,殷開山和劉文靜二人便笑起來,“周國公唯秦王馬首是瞻,這攻破薛舉的功勞合該我們二人所得啊。”
“數百年來,宗室掛名領軍,重臣大將實際指揮,本就是一直以來的慣例,我和太子一同掌軍時,一應軍事都由我做主。
秦王想要表現是正常的,但軍事上,他還太年輕了,即便有過幾場勝利,但這樣的大戰,他沒有經驗啊。”
洛玄夜自然不曾聽到這番對話,略思索了一下,望著掛在木架上的盔甲,馬槊、箭矢,四個靈兵守在他的帳外,他的戰馬夜在帳外休息,他解下靴子,直接合衣而眠。
五萬大軍的營寨綿延的距離很長,洛玄夜的營寨位於城池南部,蒙蒙亮時,突然有極大的喧嘩聲響起,洛玄夜被從睡夢中驚醒。
“敵襲?”
“不對!”
洛玄夜立刻就反應過來,靈兵沒有反應,說明沒有遭遇攻擊,那這是怎麼回事?
他穿上靴子急匆匆的奔出軍營,然後便見到自己的副將急匆匆而來,驚慌道“將軍,行軍總管劉文靜和殷開山率領大軍在城前淺水原列陣,要和西秦決一雌雄!”
洛玄夜聞言臉上瞬間一黑,這劉文靜和殷開山果然違抗命令。
劉文靜和殷開山不一定會戰敗,或者他們二人真的能把薛舉乾翻,就如同項羽正麵乾翻秦朝精銳大軍一樣,這世上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事例太多了,所以他們二人做出這種選擇也無可厚非。
但洛玄夜知道,這種舉動,就是沒把秦王李世民放在眼裡。
當這個舉動被做出來的時候,李世民就一定落不了好。
如果劉文靜和殷開山勝了,李世民先前的軍令就是笑話,軍事威望會下降,之後想要掌控軍權就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