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洛長青告訴了天子很多事情不能做,這讓天子有種看到當初他的祖父給他留下的遺詔的感覺,從那份遺詔中,天子能看到他祖父的擔憂,大唐似乎是快要滅亡了,所以他的祖父有很多的告誡。
現在洛王也這麼說,這讓天子產生了一種緊迫感,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竟然能夠讓洛王和祖父擔憂到這樣的地步。
他學習著,學習著,然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他問了洛長青,“洛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擔憂,大唐現在明明正處於鼎盛階段,我們有這麼強大的軍隊,還有如此廣袤的國土,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對大唐造成威脅,為什麼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擔憂呢?”
洛長青思索良久考慮自己應該如何告訴天子,然後想了很多,“當初秦朝是怎能滅亡的呢?
大唐雖然和秦朝不一樣,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陛下你認為的海清河晏,是假的。
你認為現在的大唐內部沒有危機是假的,在帝國的各個行省內部,當地的抗議越來越多,很多的報刊都在批評我們,這些都是帝國內部危機的表現。
新學黨人並沒有因為極西諸國的毀滅而消失,他們散播到了帝國的每一寸血肉中,並且茁壯的成長著,等到他們成長到一定界限的時候,就會再次從帝國的內部撕裂我們。”
天子聞言疑惑問道“既然洛王你知道這些事情,為什麼不取締民間的報刊,毀滅新學的書籍,然後將那些新學黨人,以及對新學抱有好感的人殺死,隻要這樣做,帝國不就穩固下來了。”
洛長青望著天子,然後沉聲道“陛下,你剛才說的這種事,在一千多年前,有一個帝王乾過,這件事在曆史上叫做焚書坑儒,你也要做秦始皇嗎?”
秦始皇這三個字一出來,天子頓時訕訕的不再說話,洛長青沉聲道“陛下,你記住,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現在民間的力量越來越強,話語權,也就是對於好壞的評價,老百姓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如果你這麼做,那就是讓皇室這麼多年所積累的聲望毀於一旦,每一個皇室以及貴族,甚至那些普通的官僚家庭,本身都充斥著罪惡,現在有些人將之稱之為‘壓迫’。
但過去的我們可以解釋,那是曆史的必然,在過去的年代中,壓迫並不是由人造成的,而是那個生產力不足的時代所一定會出現的。
老百姓並沒有什麼實感,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真是感受過這些的人,已經基本上都死去了。
現在皇室的所有舉動,將會影響這個時代的人,而這個時代的人,將會決定皇室的未來。
是像那些歐洲的某些國家直接被推上斷頭台,還是能夠順利的在亡國之後保持一定的地位,比如羅馬王室那樣。
如果你有一個仁君的名聲,就比如先帝,那皇室的下場一定是非常好的,但如果伱是一個暴君,讓天下人都為之厭棄的暴君,那付出代價的就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而是整個李氏。”
天子聽懂了,而且還直接舉一反三,他目光熠熠的盯著洛長青,“洛王,朕明白了,李氏是不是如同洛氏這樣,就能夠得到一個非常好的結局?”
真是孺子可教也,洛長青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即便是做不到洛氏這樣,隻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若說名聲,那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家族的名聲,能夠比洛氏還要好呢?
在過去的每一個時代中,即便是邦周滅亡,秦朝建立,作為秦朝數百年的大敵,如果洛氏願意投靠秦朝的話,秦始皇也會毫不猶豫的將過去的所有恩怨都拋棄掉,接收洛氏。
但可惜洛氏不允許這樣,等到建立了漢朝,每次有了什麼事情,劉氏都會想到洛氏,英侯一脈,對於天下人而言,他們想要招攬洛氏,但從來都沒有去招攬英侯一脈,因為所有人都認定,英侯一脈是一定會隨著漢朝滅亡的。
洛氏的好名聲不僅僅在統治階層中,也存在於廣泛的百姓之中。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樣是做佃農,給洛氏做,和給其他人做,那完全不一樣,洛氏在每一個時代都是讓利的,洛氏的存在並不需要大量的金錢財產。
進入新時代之後,洛氏又主導了每一次的安全條例修訂,都是切實提升雇工安全以及待遇的事,再加上洛氏自己的工廠,雖然說不上什麼天堂,但起碼活的還像個人,基本上給洛氏做工,每次都是蜂擁而至。
這些名聲實際上獲得並不難,至少對於洛氏是不難的,畢竟洛氏不需要參與那些惡性的競爭,也不擔心有那些從上層突然襲來的打擊。
現在洛長青就是要讓李氏也在這其中發揮作用。
“陛下應該知道,大唐君王是和誰共天下,以前是和小地主等,而現在,和陛下共天下的是那些每一個雇工,每一個農民以及每一個心懷天下的知識分子。
這些人才能夠決定陛下以及整個皇室的未來命運。
而那些大商人以及大地主,他們注定是要失敗的,不用在乎他們的建議。
臣現在主要打擊的就是這些人,不過陛下也不用太過於擔心,隻要臣還活著,一天還沒有找到滅絕這些人的辦法,大唐就不會亡。”
天子好奇問道“洛王,您為什麼這麼討厭那些大商人和大地主,朕記得洛氏就是大唐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商人和地主。”
“洛氏的商業和土地,隻不過是暫時保管罷了,隨時都可以散出去,這都是無所謂的身外之物。”
洛長青沉聲道“因為這些大商人和大地主,都是蛀蟲,對於國家社稷毫無助力,心中隻有自己的利益,為了那些利益,甚至甘願出賣自己的靈魂,置天下於不顧。
那些人幾乎是不可救藥的,因為他們的作為已經不是由他們自己去控製,而是被金錢所異化,他們的作為是由金錢的流向所控製。”
洛長青現在還堅持在第一線,就是希望能看到新學的末日,這些年新學的發展,就是這樣,越來越大的貧富差距,以及越來越形成各種寡頭,洛長青一看就知道自己當初的猜測沒錯,錯誤的理論,隻會形成這樣的毒瘤。
他堅持的活著,用大唐皇室的力量壓製著那些新學黨人篡奪權力,就是在等待解藥,能夠根除新學毒瘤的解藥。
這件事不結束,他是絕對不會甘心就這樣去世的。
對於洛長青的話,天子都深深的記在心中,雖然他還是看不太出來,大唐內部的危機到底在哪裡,但既然執掌天下數十年的洛王都這麼說了,那一定是不會有錯的。
洛長青的話很快就應驗了。
起因則是一次新的抗議活動,這個抗議活動是爆發在河北行省的,河北總督和行省內部的一些權貴,勾結在一起,壓榨工廠內的雇工,這些雇工要求提高待遇,以及縮短工作的時間。
他們要求的也不算是特彆過分,但河北總督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並且將這次的抗議活動進行了鎮壓,這件事傳到朝廷之後,洛長青詢問為什麼要殘酷鎮壓。
河北總督毫無悔改之意的慨然道“本公身為一省總督,遇到造反的亂民,難道沒有鎮壓的權力嗎?
洛王殿下可是說過的,對於妄圖分裂的分子,要毫不留情。”
他的這番話雖然是強詞奪理,但實際上卻折射出來,帝製法律下的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在大唐律中,百姓沒有抗議的權力,這是理所當然的,自古以來都沒有聽說過,百姓有上街集合抗議的權力。
這種場麵隻有在造反的時候才會出現,河北總督也是用此來反駁洛長青的,實際上在任何一個國家中,朝廷都不希望出現這種百姓集結起來的情況。
在大唐這就更是大逆不道。
洛長青在這個時候陷入了兩難之中,如果他將百姓可以自由集會的權力放開,那很可能之後就會陷入新的內戰,很多彆有用心的人,都會借著這個權力而作亂。
但如果他不放開這個權力,那之後就會有許多新的鎮壓的事例出現,這種將抗議當作造反的情況,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洛長青思前想後,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這種事情堵不如疏,不給一個宣泄的途徑,那以後出現的就是真造反了。
他想了想之後進了宮。
天子知道了他的來意。
洛長青也沒有廢話,直接說道“陛下,如果我們同意各地的總督以及刺史這麼做,那最後的結果,就是各地的官僚和當地的大商人勾結起來,殘酷的對待當地民眾,而最終的黑鍋,都會扣到陛下你的頭上,因為詔令是你下達的,一切的根源都是從詔令開始。
在百姓的眼中,你會變成一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
天子手一抖,然後略有些顫聲道“這就是受國之垢的道理嗎?”
成為天下的主人,就要承受所有的不滿和怨氣。
洛長青點點頭,“但最終的好處,又有多少能落到陛下手中呢?身為君王,汲汲於這些利益,最後失去的可就太多了。”
皇室可以控製一切的時代,天下人都要仰仗皇室生活的時候,那皇帝怎麼做都可以,但如果皇帝控製不了一切了,皇帝做事的時候,就要考慮的多一些。
天子繼位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他已經知道了帝國現在控製的範圍,在很多地區,帝國的控製力都不算是強,帝國在歐洲以及炎洲都有大量的軍隊。
即便是如此,很多地區也不算是平靜,在洛長青給他分析那些發布在各個地區的政令的時候,他有一種在雞蛋上跳舞的感覺。
每一道政令的偏移,都會導致當地的叛亂度上升,繼而影響整個地區的統治穩定度。
現在如果默認了河北總督的做法,那就相當於頒布下了一個嚴苛的法令,各地的叛亂度,一定是極速上升的。
“洛王,如果朕否決了河北總督的想法,那是不是各地都會恢複安定,國祚可以多延續一段時間。”
洛長青沉吟道“如果說實話的話,那自然是有好處的,但根據臣的預估,即便是陛下下令,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自古以來就不缺乏這樣的人。
但到那個時候,這些事情的罪惡,就不會落在陛下身上了。
所以這件事還是非常值得去做的,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那就去做。”
天子下定決心,而後又道“洛王,現在大唐的律法是不是有些不夠嚴密,是不是應該重新修改一番,否則不能每一件事,都用詔令的形式去做。
大唐總還是應該依靠大唐律來治國的。”
洛長青也正有此意,隻不過法律的調整總有滯後性,“臣會組建一個衙門,專門負責律法的收集整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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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熙和三年時,帝國頒布了一項極其重要的政令,那就是在法律、文書、詔令等官方文件中,正式用公民來代替百姓這個詞語,並且在同年,授予帝國公民自由集會、出版、言論等人所擁有的基本權利。
在世界大變革的這個關鍵時期,大唐帝國的皇帝,沒有成為那個逆曆史潮流而動的反動人物,他順應曆史潮流的推動著變革,這應當予以肯定。——《曆史【九年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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