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徐馳嘿嘿笑道“老家夥的卦還是挺準的,和我的合得起來你們看我的卦多好,簡單易懂,哪像你們,故弄玄虛,胡扯半天,還似是而非,模棱兩可。小子,以後拜我做師父,保證你三天出師,自立門戶。”
何靜張大了嘴巴,敢情還可以這麼占卦的?心想,等下找個沒人的僻靜處,給自己也來上一卦,驗證驗證。
小道童嗤笑道“又不是仙娘跳大神,還天靈靈地靈靈呢,你的卦要是準,那就真沒天理了。”
老道士與高延福麵麵相覷,一齊微笑搖頭,果然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幾人喝酒吃菜,不覺間天色漸晚。此時正是仲冬時節,雖冷風如刀,卻不時有漁舟往來江麵。兩岸荻花瑟瑟,河鷗翔集。片刻功夫,天空霧蒙蒙一片,竟噗噗簌簌,飄起雪片兒來。
漕運小吏何靜,果然找了個僻靜處,摸出一枚銅子,暗說,若是正麵朝上,便永世在這江麵上風餐露宿,不得升遷;若是反麵朝上,必會旬月之間,鹹魚翻身,省卻奔波之苦。然後弄些銀子,討兩房小妾,不枉來人世間一遭。
何靜默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將銅子兒往舷板上一拋。銅鈿彈了一下,卻蹦進了河中。
何靜懊惱不已,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反平白無故丟了一文。何靜隻得又從袖中摸出個銅子,又念叨一陣,再一拋,卻是正麵朝上。
何靜呆了呆,心想,掉進河中的那枚銅鈿說不定就是反麵朝上,這枚第二次扔的,是算不得數的。
何靜決定最後扔一次,是好是歹,是凶是吉,皆以第三次為準,再不作更改。
這次,何靜將祈禱詞慎重地默念了三遍,雙手合什,把銅鈿窩在掌心,搖了一搖,再神情專注地往舷板上輕輕丟去。咯嘣一聲,銅鈿既沒彈跳又沒滾動,直挺挺的扒在那裡,竟然真的是反麵朝上。
卜了三次,三次的結果截然不同。何靜終究是拿不定主意,到底以哪次為準數。
漕船一路北上,間或靠岸補充些油鹽醬醋,日夜不停,非止一日。自杭州沿江南河,到京口、江都,再沿長江折而向西,至盱眙。自盱眙沿邗溝北上,不數日便到了江淮河畔的楚州今淮安。
近楚州時,已是入夜,淮河岸邊,停泊的漁舟,竟綿延了四五裡。岸上便是楚州城,風燈高懸,萬家燈火,漆黑的江麵也好似亮了幾分。
徐馳在船舷上看得都呆住了,想不到大周淮河邊上,還有這麼大一座城池。心想,要是到了岸上,趁著漆黑,隨便往哪個巷子裡頭一鑽,逃出去應該不難。
徐馳拿定了主意,突然大叫一聲,捂著肚子倒在船板上,痛苦地打起滾來,嘴裡不住的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高延福與何靜等人圍上前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痛死我了,哎呦!我要死了。”
高延福狐疑道“一直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痛了?”
“高哥你甚麼意思?好像我想肚子痛似的……哎呦,哎呦……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何靜問道“公公當如何辦?要不卑職將船泊到岸邊,帶他去醫館瞧瞧病,再行定奪?”
何靜心道,你小子最好不要掛了,老子還指望你升官財呢。
高延福點了點頭,道“看來,也隻能這樣了。”
何靜指揮河工將漕船靠向岸邊,兩個禁衛扛了徐馳,上了岸。
高公公及另外八名禁衛,老道士師徒二人,也跟在徐馳後邊上了岸,何靜與其他河工士卒依然留在漕船上守護。
幸好離碼頭不遠,便有一家兩層的鋪麵,下麵一層開的醫館,上麵一層卻是客棧。
禁衛將徐馳扛進醫館中,徐馳可著勁兒的喊痛,大吵大鬨,如同殺豬一般。
醫館不大,之所以開在碼頭處,想來是方便南來北往在江中行船的人。頭痛腦熱的,偶感風寒的,暈船嘔吐的,或許還能勉強應付,但像徐馳這種嚴重的病痛,恐怕還是第一次遇見。
醫館僅有的一個坐堂郎中慌了神,趕緊來替徐馳把脈。
可憐的徐馳,躺在榻上,痛的捶胸頓足,涕淚橫流,郎中哪裡把得到脈,嘴裡念叨著“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去痛片!快給我去痛片!哎呦,哎呦,痛死老子了……”徐馳大吵大叫的,忙得不亦樂乎。
“去痛片?甚麼去痛片?”老郎中雲裡霧裡,哪曉得什麼去痛片?
高延福也有一絲疑惑,開始還以為徐馳故意裝病,但是看樣子又不像。或許在江中受了風,抑或吃了甚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去痛片都沒有,你他媽的還開什麼鳥醫館?趕緊把牌子拆了……哎呦,痛死老子了薑湯水總有吧,給老子來一大碗薑湯水,哎呦……”病人的病,如果嚴重到一定的程度,就會脾氣暴躁,暴跳如雷,徐馳正好符合這個症狀。
“有,有,有。”郎中一疊聲地應道,聲音都起抖來,心想,這人病也奇怪,人也奇怪,還腳鐐手銬的。跟著的十幾個人,有太監,有道士,還有拿刀拿劍的,看不出是官兵還是水匪,自己得好生應付。
不消片刻,薑湯水就來了。大冷的天,不管有病沒病,喝一碗滾燙的薑湯水自然大有裨益。
徐馳一邊喝藥,一邊犯著愁這麼多的人圍著自己,哪來的機會跑路?不行,得拖上一個晚上,爭取時間,想個辦法出來。
徐馳心安理得地品嘗著自己要求來的吃不死人的良藥,說道“等一會睡一覺,出一身汗,看好不好點,麻煩高哥耽誤一晚上,明天再走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