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仲外貌幾乎沒有什麼變化,起碼陳淮生印象中,小廟那一夜姚文仲也是如此模樣,在看到自己時,除了多了幾分唏噓外,並沒有太多其他異常。
一路走下來,原來的親友,接觸同門,看似在不斷的增加,但也在不斷地減少。
有些是逐漸走入你的生活中,還有的則漸漸淡出。
小廟一夜,幾個人都能幸運地在這九蓮之亂這一波中沒有喪命,全數存活下來,也算是一個異數,雲中山中就彙聚了大半,宣尺媚的心思陳淮生也明白,就是想要幫襯姚文仲一把,如果對方願意的話。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自甘人下的,尤其是原來還有這樣一重淵源,即便是淩凡和許悲懷也還是經曆了一番心理波折才進入雲中山的。
陳淮生無意乾預誰的命運,如果姚文仲願意,他當然不會拒絕,但不願,他更不會去勉強。
一直到姚文仲離開時,也沒有表明態度。
其實這也就是一種態度了。
從濟郡到汴京,陳淮生一直在觀察著沿途的情況,甚至還主動向驛道兩邊的山野中深入,以期發現一些什麼變化。
但大趙境內的情況似乎要比大河以北好許多,至少到目前,陳淮生並沒有發現什麼大的異樣。
擔憂也隻能壓在心底,有些事情也不是以自己的意誌為轉移。
此番來大趙的目的兩個。
一是要通過碧蛟元君看看能不能再搞到赤鯽血,以便於回去之後能幫助山中諸人儘可能快的破境晉階,以應對可能來襲的獸潮。
當然,如果能順帶把碧蛟元君邀請到河北,那最好不過,但比較困難。
二是回蓼縣老家看看,去野蜂溝,把熊壯帶回河北。
這比較有把握,熊壯那裡好說,哪裡都是呆著。
另外就是順帶采買一些法器法物。
原來對這一塊陳淮生不是太在意,甚至覺得能夠在曆練中承受各種衝擊,對自身靈境提升更有裨益,但這一次不一樣。
獸潮的時間會持續多久不清楚,規模有多強不確定,那麼到最後可能所有人都要經曆一場洗禮,那如法器、符籙這些物件就需要備齊了。
另外像法衣、護甲、法飾這些算是旁枝末節的東西也要考慮,有時候也許就是這些東西能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救人一命。
“這是……?”碧蛟元君當然不會認不出這是什麼。
作為水中君王,蝦蟹魚鱔這些東西對他來說簡直再熟悉不過了,但這並不代表這些東西做出的最美味東西他就嘗過,甚至可以說正因為對這些河鮮見得太多,反而有些膩味了。
可恰恰就是這些最常見的河鮮,如果能用不尋常的方式將其做出最鮮美的滋味來,這才是本事。
“蟹生。”陳淮生微微一笑,手中碟子裡是一塊一塊晶瑩透明的蟹肉,“龍前輩可知道這是什麼蟹?”
碧蛟元君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河蟹八美,我亦知之,但你這蟹肉儘皆去殼,我卻無法辨識了。”
“龍前輩也知道河蟹八美?”陳淮生滿意地點頭,“這是其中兩類,這邊半透明帶著幾分如乳酪狀的蟹肉是來自祥符篷澤的曲蟹,其肢足盤曲如老樹之根,蟹腿肉尤其肥美;這邊白裡透黃的蟹肉乃是產自浚儀的莨蕩水中的赭蟹,蟹黃甘美醇厚,食之全身通泰,……”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關鍵還是在這一盤……”
陳淮生舉了舉手中的小碟,但見碟中蘸水濃鬱,香氣嫋嫋。
碧蛟元君隻感覺自己口水都從嘴角湧出,下意識地就想要擦拭,才想起這是在人前,還得要表現出一份沉穩來,所以乾咳了一聲“我知道,這吃蟹便是品料,若是料不足,這蟹不吃也罷。”
“前輩果真是高手,一言中的。”陳淮生將碗裡的醬料與液汁調好,這才傾入碟中,一邊介紹“麻油浸潤,草果、茴香、砂仁搗碎成末,汝州蒜,許州蔥,交互壓榨成汁,醋須巴蜀保寧醋,鹽須花馬池大粒青鹽,更為關鍵的是還要加上梅子液汁,勾甜,……”
這一番言語拿捏勾引,直接就把碧蛟元君給整破防了。
他也知道越是這等物事,品嘗起來就越是講究,隻有足夠的忍耐,才能獲得最甘美的享受,可這抓心撓肺的滋味太難受了啊。
一直到陳淮生抑揚頓挫的話語落定,手輕輕一抬,隻見那蟹肉一塊塊如同天女散花倒放一般,魚貫入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