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智的喉嚨不自禁地蠕動著。
興許是老爺子他鄉遇親人後,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又或是想起之前唐世勳與他的對話?
他麵上故作氣惱地冷哼道“這會兒想到要孝敬長輩了?適才你個臭小子不還說,明年清明要給老夫燒錢紙來著?哼!若非老夫道出姓名,你個臭小子不得眼睜睜看著老夫投江?”
“哈哈!”
唐世勳連忙輕笑幾聲掩飾尷尬,暗自腹誹,這他娘的當時誰知道您老是我的四爺爺?
適才他一想起這老爺子是誰,就立刻跳下去救人,可不僅僅因為是親戚而已。
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唐世勳在與唐善智的對話中,對這位老者的見識與分析頗為欣賞。
當然,有此等見識雖好,但老爺子硬要尋死,他自然不會多費口舌去勸不是?
直到老爺子道出姓名,唐世勳才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跳下去救人。
或許,這源於世勳本來的記憶和自然反應吧?
唐世勳當然不會把這些說出來,他麵上嬉皮笑臉道“四爺爺,您有所不知,這便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以後您老想吃甚,跟孫兒說便是,嘿嘿!”
唐善智的嘴角掛著一絲古怪的笑容,故作氣惱地低聲笑罵“油嘴滑舌!”
江尚仁和於青青等人皆在旁饒有興趣地聽著這爺孫倆的對話。
十人一路輕鬆地前行,亥時,終於來到了蘆洪市。
隻見蘆洪市的外圍有一圈低矮的簡易柵欄,並建有幾個望樓,一些手持刀槍的獻賊士兵守在東、西、北三處大門。
蘆洪市內燈火通明,喧鬨聲、笑罵聲不絕於耳。
外邊,不計其數的難民皆神色麻木地躺在各處。
冰火兩重天,正是對這病態繁榮的蘆洪市最好的詮釋。
“喲?這不是薛掌櫃的人嗎?”
西門,一個獻賊小頭目看到江尚仁帶著一行人走來,他自是認得江尚仁,於是好奇地笑問“這都亥時了,怎的還趕過來呢?”
江尚仁連忙對這賊人拱手一笑,又湊到他跟前將幾兩碎銀塞過去,並笑著解釋了幾句。
這賊人也是通透,他將銀子收好後,大手一揮,放行。
眼見一個腳夫竟還背著個老人,這賊人不禁撇了撇嘴,真是浪費糧食。
唐世勳自然無視這賊人的鄙夷目光,他低垂著眼簾,背著唐善智跟在江尚仁背後,走進了蘆洪市內。
西街不長,隻有一百餘步,但街兩邊的各種雜貨鋪是當真不少,且就如唐善智所言,這些幾乎都是各個山寨開的‘黑店’。
此時已是夜深,東街有青樓賭坊,因此最為熱鬨,而西街和北街幾乎全是各類貨鋪,因此到了夜裡行人頗少。
至於南街則最長,且直通江邊的大渡口。
畢竟是蘆洪江中遊最大的渡口碼頭,此時碼頭上燈火通明,許多江船正在卸貨。
唐世勳默默地觀察著周遭環境。
西街中段,江尚仁停在了一間名為‘薛記雜貨鋪’的店麵前。
此時,店門已經關閉。
“四爺爺,您請稍等。”
唐世勳將背上的唐善智放下,示意一旁的於青青扶著老爺子。
而他則對於青青的丈夫李有茂,還有於老七使了個眼色。
三人皆從懷中掏出匕首利刃,背靠在店門旁。
江尚仁深吸了口後,有節奏地敲了敲門,這是以前薛正告訴他們的敲門暗號。
不一會兒,門縫裡透出了光亮。
‘吱嘎!’
一個精明的結實男子打開了門,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江尚仁,疑惑道“江兄?你怎的這個時候……唔!”
唐世勳不待男子多言,一個閃身率先衝入房內。
他左手捂住男子的嘴,右手將匕首抵住其心窩。
李有茂和於老七也趕緊衝進去。
隨後是江尚仁和另外四個青壯。
“老爺子,請。”
於青青神色淡然地扶著唐善智最後進入薛記雜貨鋪。
唐善智已是嚇得渾身一哆嗦。
他那渾濁的老眼中劃過一絲驚詫,心中暗忖,這孫兒若一究竟是何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