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近六十年的人生當中閱人無數,但有這等含珠唇的女子卻是屈指可數。
且他記性極好,猶記得最近一次遇有含珠唇的女子,當是在六年前的中秋節前後。
那一年,十六歲的世勳正好成婚,中秋前,唐世勳帶著他的妻子鄭氏去邵陽縣城裡拜訪唐善智一家。
沒錯,若一的妻子乃是東郊鄭員外家的女兒,唐善智記得很清楚。
當老爺子看到這鄭氏時也很是驚豔,她不僅長得標致,而且有那極少見的含珠唇。
嗯!還彆說,老爺子當時還讚了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婦,端的是郎才女貌。
唐善智適才一晃眼,還以為眼前這阿梓乃是世勳的妻子鄭氏,但仔細一看,這阿梓乃是杏眼,而鄭氏的雙眼則形若柳葉,隻這眼型便不是同一人。
“老爺子。”
阿梓歪著頭看向唐善智,打趣道“您老可是覺得奴家這模樣太磕磣?”
“哈哈哈!”
唐善智搖首一笑,撚須道“老夫年近六十,自忖閱人無數,但見唇若含珠者,屈指可數。”
說罷,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唐世勳一眼。
唐世勳已是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他的腦海裡則浮現了他那嬌妻鄭氏的俏模樣。
旋即他暗自苦笑,鄭氏如今在何處,又是生是死?恐怕隻有天知道了。
撇開思緒,他環視這不大的正堂,疑惑地問道“四爺爺,李有茂呢?”
“哼!那個混球!”
唐善智一聽李有茂的名字,忍不住頓了頓拐杖。
眼見於青青和於老七還在天井旁的廚房裡準備宵夜,老爺子很是氣憤地給唐世勳說起了這李有茂。
原來,數日前他們四人渡江南來後,走了近一日半的功夫,方才趕到這白牙市。
要說這白牙市,唐善智可不是第一次來。
因為他們唐家這一脈,乃是明初東安縣的俊甫公之後,而宗祠就在白牙市以西十餘裡處的西山村一帶。
這白牙市中與唐善智同宗的宗親可不少。
當唐善智四人來到白牙市後,老爺子隻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托那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宗親們幫忙,在這樟樹巷內租了間小宅子。
雖說是遠親,但那租金也著實不便宜,不過唐善智等四人倒是不在意花了這些個銀子。
畢竟唐世勳之前就交待過他們四人,銀子不必省,隻需儘快在這白牙市尋一處落腳點。
這宅子有了,四人自逃難一來,還從未如此安定過。
而他們接下去的任務就是住在這兒等唐世勳來,並在白牙市打探些消息,此事唐世勳並未刻意要求,隻是讓他們多了解當地的情況便是。
於老七在渡江以前,就按著唐世勳的吩咐,從薛記雜貨鋪提了二百兩銀子‘公款’來花銷。
更何況於老七還得了唐世勳賞的一百兩銀子。
這小子不太會打理錢財,但想到唐善智老爺子是唐世勳的四爺爺,於是在前日,他把那一百幾十兩的公款銀子交給了老爺子,讓老爺子來分配如何使用。
老爺子推辭一番後便接下來,而後他給了於青青二十兩銀子,用於日常開銷。
又給了李有茂和於老七各十兩銀子,用於出去打聽消息時的花銷。
結果這李有茂隻出去了一趟,十兩銀子竟是沒了,他還找個由頭說是銀子被偷了。
唐善智都多少歲了?何況當年他還是邵陽縣衙的刑房司吏,那些個滿嘴胡話的小賊都不知見過多少。
這李有茂言辭閃爍的模樣,老爺子一眼便看出來了。
在他的追問下,李有茂才無奈坦誠。
原來李有茂來到白牙市以後,出去打探消息時竟是偶遇了他的一個表兄許康寧。
這許康寧一家夏天時就幸運地來到了白牙市。
老爺子記性好,一聽便知這許康寧是何人,此人當年在邵陽縣就是個整日裡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
果不其然,許康寧來到這白牙市後依舊如故,長期廝混於賭坊,早已輸得隻剩褲衩了。
前日許康寧偶遇李有茂,這對表兄弟還未訴儘這一路艱辛,許康寧便拉著李有茂進了賭坊。
結果李有茂不僅輸了那十兩銀子,還把自己身上的幾兩碎銀也全輸光了。
更讓老爺子氣憤的是,李有茂竟然還在那賭坊借了三十兩銀子的高利貸。
今日,賭坊裡的那些個當地青皮更是直接來這宅子討債了。
又是壞事的賭徒!唐世勳聽罷,鷹目中頓時劃過一絲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