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零陵城的南門之外。
寒風蕭瑟,‘代知縣’齊大堅孤零零的騎在馬上,目送唐夫子一行漸漸遠去。
由於連日操勞,他的眼眶已烏黑深陷,而此時他的雙眼更是有些泛紅,老臉上滿是肉疼之色。
原來那老匹夫根本就不知道我私下裡撈了多少!悔不該先提出要孝敬給那老匹夫十萬兩銀子啊!齊大堅已是欲哭無淚。
若隻是十萬兩銀子,他還不會如此懊惱和肉疼,誰知那老匹夫後來竟是詐唬他,而且是從一個讓他猝不及防卻又無法辯駁的角度切入。
適才在唐夫子的馬車上,當老爺子問齊大堅‘銀子可有備好’?
齊大堅自是委婉地說道,給他一晚時間,他定會將銀子備齊。
唐夫子接著問他,老夫聽說齊仙姑是你的侄女?她跟齊雙喜又是怎樣的關係?
齊大堅當時就是一愣,老爺子為何要問他那瘋侄女齊仙姑的事兒?
不過他自是恭敬地答道,齊雙喜與齊仙姑是親兄妹,兩兄妹的父親乃是他的親二弟,不過二弟素有頑疾死得早,因此他就照顧二弟的兒女,視如己出。
而後唐夫子撚須笑問‘原來如此,不過老夫聽說你那二弟以前隻是個普通的壯班衙役而已,為何他的遺孀竟如此有財力,幾日間就在太平門內買下了五間聯排的店鋪?這恐怕不便宜吧?是了,還有你那侄女齊仙姑,這年頭做仙婆子如此賺錢嗎?她竟有一萬五千多兩銀子去買三份愚溪軍債?’
就是這段話!齊大堅當時看到老爺子那意味深長的笑意,他就已是慌了心神。
因為他的弟妹隻是個穩婆而已,哪有餘錢去買甚店鋪?而且這一買竟是買了太平門內的五間聯排店鋪?
還有他那瘋侄女齊仙姑,她給那些個愚婦看個‘陰花’才幾錢幾兩的銀子,又哪來的一萬五千餘兩銀子去買唐夫子發行的軍債?
何況他的侄子齊雙喜也才剛當上壯班的班頭沒幾日,哪怕齊雙喜從早到晚死命的撈銀子,這幾日間也不可能搞到如此多的銀子不是?
齊大堅那會兒可不知道唐夫子是在用話詐唬他,隻不過他自己心裡就有鬼,何況他本就是心思剔透的聰明人,自然以為是哪個殺千刀的向唐夫子透露了他許多的秘事。
而且他已是猜到為何唐夫子會‘訛’他的銀子,恐怕問題就出在他那瘋侄女齊仙姑身上。
因為那瘋丫頭不僅跑去軍債事務所,還豪擲一萬五千餘兩銀子買軍債,這如何不讓唐夫子好奇?
也正是因為齊大堅被唐夫子的話給驚到了,沒有馬上回答,進而導致了更為被動的後果。
當時唐夫子接著笑道‘大堅啊!你這做兄長肯如此擔責任,不僅將你二弟的一對兒女視如己出,對你的弟妹更是關愛有加,嗯,甚好,甚好!’
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齊大堅聽到唐夫子刻意將‘關愛有加’四字說的很重,更加確定老爺子已曉得了他和他弟妹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於是齊大堅隻得坦誠地告訴唐夫子,沒錯,他弟妹買店鋪,還有他侄女齊仙姑買軍債,都是他的銀子,不過他隻是給她們銀子去花銷,並不知道她們具體做了何事。
對於齊大堅的坦誠,唐夫子甚是欣慰,並問道‘大堅啊,你做這零陵縣衙的縣丞也有一段時日了吧?’
齊大堅自然是如實答道,自孫將軍和翟將軍的隊伍進入零陵城之時,他通過許大人和許二爺的關係坐上了縣丞之位。
雖然唐夫子沒問他究竟撈了多少銀子,但他想當然的以為老爺子是嫌他孝敬十萬兩銀子少了。
要知道他之前提出孝敬給唐夫子十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他給自己挖坑。
因他單單隻是勒索與許家一案有關的其他各家族,所得就已近二十萬兩銀子,這還不包括他從許家那兒搞到的銀子,而且這些事以後定會被唐夫子知曉。
將心比心的想,若他連十萬兩銀子都舍不得孝敬,往後老爺子又豈會再重用他?
而當時唐夫子的車隊已經到了城南門,於是唐夫子不再與齊大堅廢話,直接吩咐道‘大堅啊,府學宮的新體係正在建立,但你也知道那些有學識的文士們過得甚是清苦,這樣,你就以老夫和你的名義,捐助十萬兩銀子給府學宮,今晚就運過去交給韓夫人吧!’
那幫嘴巴不饒人的酸儒們清苦個鳥!他們中大半人都是身家豐厚的世家子弟!齊大堅心中暗罵,他是一百個不願意拿自己‘辛苦’撈來的銀子去捐助甚府學宮。
當然,他猜想唐夫子是在變相的讓他把銀子交給韓夫人,否則不會特意提到要韓夫人的名字。
因此齊大堅麵上自是恭敬的應下,而且他知道唐夫子還有後話。
隻聽唐夫子又吩咐道‘你那侄女齊仙姑拿銀子去買軍債的舉動甚好!這軍債可是個好東西啊!待到老夫從南邊回來,希望在那一百份軍債裡邊多看到一些你們齊家人的名字。’
雖然老爺子沒有親自拿齊大堅一分銀子,但這模棱兩可的話直接將齊大堅給擊潰了去!
在軍債中多看到一些他齊家人的名字?這‘多一些’究竟是多少?十份?二十份?難道要三十份?
雖然齊大堅沒有親自去軍債事務所,但縣衙就在萬壽街中段,對於街尾的那間火爆的事務所內發生之事,他可是了如指掌。
人家高員外、宋公子手中拽著三十份軍債,十三姑更是手握五十份軍債!而且最低的轉讓價都要六千兩銀子一份不是?
至於今日轉讓出去的那二十份軍債,天知道那幫人明日會掛出怎樣的價格來?
也難怪齊大堅如此委屈,雖然他知道那軍債到了一個月的期限後,無論唐夫子能否打下西塘觀,本金都可以兌回。
但這是對彆人而言,齊大堅難道還敢跟唐夫子討要認購軍債的本錢?因此他想當然的以為那老匹夫就是借著這軍債來‘訛’他的銀子罷了。
倘若我讓人去買下二十份軍債,豈非十萬兩銀子都打不住?何況我今晚還得先籌十萬兩銀子給府學宮的韓夫人!齊大堅緊緊地攥著馬韁,他枯瘦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鼓起。
眼見唐夫子一行已消失於視野當中,齊大堅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我撈銀子容易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