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戌時過半,漆黑的天空飄起了小雪。
府學宮的前殿燈火輝煌,百餘位文人士子齊聚一堂。
此次新年文會原本由府學宮出資,好些個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亦被邀請來參加,不少有才名的婦人和青樓女子亦在其間。
而當唐夫子攻下西塘觀的捷報傳入府學宮之後,韓夫人毫不顧忌的大聲嬌笑,並豪邁的掏了一千兩銀子給趙豐,此次文會她來讚助!
趙豐和吳敬祖等人之前還認為韓夫人已經被那軍債給弄魔怔了,現在才知道她的孤注一擲是多麼的瘋狂而正確,那可是十五份愚溪軍債啊!即便他們不懂商事,但基本的軍債價值又豈會不懂估算?
韓夫人前後共投入了八萬多兩銀子買入十五份軍債,一旦唐夫子穩固了愚溪防線,韓夫人持有的十五份軍債至少值十五萬兩銀子!若她在之後的抓鬮環節中運氣尚可,能抽中一兩間瀧泊鎮的旺鋪,那她持有的軍債之價值更是會直線上升!
正所謂成王敗寇,如今誰不讚韓夫人之前的瘋狂舉動是高瞻遠矚呢?
何況如今除了持有四十張軍債的十三姑,韓夫人已經是第二大持有者,就連城西李公子和城南羅公子等人在文會開始前就已登門拜訪韓夫人,不僅贈上厚禮,更是虛心的向韓夫人請教,這可把韓夫人給樂得飄飄然了不是?
因此今晚的文會雖是由景文公子趙豐主持,但全場的焦點都在韓夫人身上。
雖然文人士子以前都講究個視錢財如糞土,但也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之說不是?韓夫人一沒偷二沒搶,就在三日內買了十五份軍債,至少能賺上七八萬兩銀子甚至更多,誰還不服氣呢?
而當王秀荷盛裝出席此次文會之後,她自是成了全場的第二個焦點,要知道這軍債事務所可是由她來負責,誰不想跟她套個近乎,順道問問這軍債和西塘觀戰事的具體情況?
王秀荷的心思通透至極,她進入文會現場隻跟韓夫人打了一聲招呼,並說了句‘韓夫人,恭喜了’,而後她便與韓夫人保持了距離。
這並非是她故作姿態,而是為了避嫌。
對於那些來請教軍債問題的士子們,王秀荷則耐心的解釋了一番,她神色篤定的告訴眾人,唐夫子的軍債並非隻發行這一次,將來還會有其他的軍債發行,而且她認為唐夫子發行第二期軍債的時間應當不會太遠了。
不少有心人聽到這番話後,心思頓時都活絡了起來。
王秀荷巧笑嫣然的說道,若諸位公子們有興趣,明日不妨去軍債事務所看看,眼見為實不是?
至於說唐夫子如何在三日內打下的西塘觀,整個零陵城都沒人知曉,因為唐夫子的親兵隻是回來報捷,具體的戰事細節並未透露,王秀荷自然也不清楚。
隨後王秀荷坐到了景文公子趙豐的旁邊,詢問府學宮的新體製如今可有進展?
這才是她今晚來參加文會的主要目的。
趙豐看著王秀荷那落落大方而又冷靜嚴謹的模樣,他不禁暗自感歎,以前他就認識王秀荷,對於她的才華亦甚是認可,兩人之間說是知己也不為過,但那時的王秀荷哪有如今這等氣質?
當然,趙豐不僅與王秀荷相熟,他跟宋宜璟的關係也頗為不錯,因此他深知王秀荷在外人麵前的表現與在家中截然不同,那時的她被許多文人在私下裡調侃為隻可遠觀的傲慢才女,這無疑是對她的諷刺和對宋宜璟的同情。
但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當王秀荷成為唐夫子的乾女兒,且成為了秘書三科的科長和軍債事務所的負責人之後,她的氣質在無形當中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其中最大的變化自然是她冷靜而嚴謹的處事態度。
下午時王秀荷在軍債事務所對柳錫承發飆之事早已傳遍了零陵城,她敢於據理力爭且堅持原則,這著實讓一眾士子們刮目相看,而不少熟悉她的人還打趣道,咱們曾經所熟悉的那位王才女又回來了。
而趙豐則想到了更深一層,他記得軍債事務所第一天開張時,那齊仙姑險些一口唾沫就吐到了王秀荷身上,但王秀荷不僅沒有對齊仙姑還以顏色,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的神色來。
她學會了隱忍!這才是趙豐認為王秀荷最大的改變,一個懂得控製自己情緒且手握一定權力的王秀荷,令趙豐都不由自主的對她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情愫。
他撇開心頭的雜念,將府學宮的新體製之進展詳細地告訴了王秀荷。
雖說士子們對於新體製頗為認可,且唐夫子承諾不插手府學宮的任何人事任免,這讓士子們很是讚賞。
但其實真正的問題並不在外部,而是在內部,因為府學宮的士子們可不是一條心,對於五個核心高層的推薦那是各有各的想法,至今也難以有統一的論調。
隨後趙豐很肯定的說,他們會在正月初五舉行一場學宮內部的會議,屆時定會選出核心層。
王秀荷用炭筆記錄完後,意味深長的瞥了趙豐一眼“景文公子,奴家倒是很希望你能做第一屆的‘學正’,若是有甚需要奴家幫忙的地方不妨直言。”
趙豐暗讚王秀荷心思細膩,他矜持而隱晦的指出,若無意外他應當能拿到一個核心席位,但要想競爭‘學正’之位,卻真有些困難。
因為他畢竟才三十出頭,而士人們當中同樣講資曆,比如今晚來參加文會的蔣夫子和陳夫子等五人,他們年紀最輕的都已四十多歲,而且這幾位夫子不僅在零陵城素有名望,且門生故舊極多,趙豐自然比他們差了許多。
隨後趙豐將這五個老夫子的身份、背景與人脈等詳細道出,他實際上就是想告訴王秀荷,這五人當中有三人都與秦家、柳家有很深的交情。
特彆是其中有位年過六旬的陳夫子,這陳夫子性情溫和且樂善好施,在民間素有善名,但他曾做過秦家和柳家的西席,秦三、秦九和柳錫承等人在幼年時都是由他所教授。
不僅如此,自打獻賊入城以後,陳夫子就已深居簡出不理俗事,直到唐夫子提出府學宮的新體製之構想之後,陳夫子方才重新出現在府學宮。
而另外兩位與秦、柳兩家關係匪淺的老夫子也是在陳夫子的盛情邀請之下才‘出山’的。
王秀荷仔細的記錄之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隱約猜到趙豐是怎樣的打算了。
不過關於府學宮的事情她隻是來了解和記錄,該如何插手府學宮的內務,自然要交由唐夫子去決斷。
她低聲告訴趙豐,府學宮的競選是在大年初五,想來唐夫子會在這之前回到零陵城,屆時她自會如實向老爺子彙報此事。
趙豐微微頷首,他要的就是王秀荷這句話,眼見她說完後就起身告辭,他不禁有些許遺憾,但溫文爾雅的他自是有禮有節的送她出去。
就在兩人談笑間即將走到府學宮的門口時,一位玉樹臨風的公子恰好踏入了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