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酉時過半,天色已暗。
宋家祖宅後院西北角的一座小門旁,年過六旬的梁老伯正在一間狹窄的屋子裡吃著晚飯。
以前這梁老伯乃是宋家老爺的親隨,如今這年歲大了但尚算耳聰目明,於是宋家便讓他住在這後院西北角小門旁的屋子,平日裡除了看好門倒也沒甚彆的大事。
莫要看這梁老伯的衣裳老舊,屋子裡的陳設也極為簡陋,但若是看他的夥食,嘿!一個看門的竟能吃上一大碗酥軟的五花肉?
而他那枯瘦的左手還提著個酒葫蘆,時不時美滋滋地抿上一小口,若是有那懂酒的湊近一聞,不得了,這老頭兒喝的竟是和氣軒的秘製臘酒,這和氣軒的臘酒可不便宜呐!
梁老伯夾起最後一塊肥碩油亮的五花肉在口中緩緩咀嚼著,他活了這一把年紀,前麵的六十幾年可都沒他這近一個月活得滋潤。
這一個月裡他每晚都能吃到一碗可口的肉菜,且每日還能喝上幾兩和氣軒的秘製臘酒,單這兩樣就能抵得他一個月的微薄薪水!他那渾濁的老眼不禁有些濕潤,可惜俺那老伴走得早,沒得這福分享用嘍。
隨即梁老伯又瞥了眼黑洞洞的雜亂床底,他的床底有個小坑,裡邊埋著二十幾錠銀子,每當夜裡歇息時他總會仔細地數上一數。
這可不是梁老伯偷來的銀子,在他看來這是他‘憑本事’賺的!不就是偶爾讓水爺和馮爺從他守著的小門進進出出,偶爾還帶上個把人而已?且這兩位爺再三保證絕不會在宋家祖宅鬨出甚事端,這不過了個把月了也都一切如常?
就連梁老伯每晚的這碗肉菜和那幾兩秘製臘酒,可不都是馮爺每晚準時送來的?吃人的嘴短呐!梁老伯提著他的酒葫蘆美滋滋地啜了一口。
當然,梁老伯對宋家可是忠心耿耿,他之所以容許那水爺、馮爺隨意進出這道小門,卻是緣於他唯一的孫兒梁三。
這梁三如今跟著宋四管家在那勞什子軍債事務所裡忙活,薪水可比以前在宋家做仆人時足足翻了十幾倍,而梁三又在‘機緣巧合’下結實了水爺跟馮爺,正因為有親孫兒梁三作保,梁老伯才應下了這樁‘買賣’。
其實梁老伯活了這把歲數,見過的人和經曆的事何其多也,因此他一開始對那水爺和馮爺等人可是極為警惕。
他守著的這道小門主要是給潲水工和糞工等下人出入,平日裡異味兒甚重,而小門之外是魚尾巷,巷內住的幾乎全是些苦哈哈,但小門外斜對麵的破宅子卻被那馮爺給買了下來。
馮爺單單是給梁老伯的銀子和酒肉就已如此之多,為何要買那麼間破宅子?
不僅如此,那破宅子裡還住著好些個壯實的漢子、婦人和小孩,梁老伯每晚的肉菜就是那邊的婦人所做,而他每次打開小門看過去,那破宅子門口鐵定會有個人在看著左右兩邊的巷道。
梁老伯如何不清楚如今這零陵城裡的幾位大人物是麵和心不和?而他們這宋家的腦門上不就刻著個‘唐’字?
因此梁老伯曾隱晦地問孫兒梁三,這馮爺和水爺等人究竟‘姓秦’、‘姓柳’還是‘姓唐’?
梁三則肯定地回答,馮爺等人與他一樣都‘姓唐’。
有了孫兒這句話,梁老伯才算是把心放進了肚子裡,若是這馮爺等人不‘姓唐’,那梁老伯可不敢如此舒坦地喝酒吃肉拿銀子了。
‘咚咚,咚,咚,咚咚!’
正當梁老伯在美滋滋地啜著小酒時,敲門聲響起,他對這二短二長再二短的敲門聲早已熟悉,看來是貴人來了。
咦?今日可沒有貴人從俺守著的小門進入,怎會來敲俺的房門?梁老伯有些疑惑地起身去打開房門,定眼一看,這長相猥瑣的男子不正是水爺嗎?
梁老伯忙恭敬地施禮道“喲!水爺?有陣子沒見著您了。”
嶽三水笑著回禮道“梁老伯,今晚可有吃好喝好?”
梁老伯樂嗬嗬地笑道“托您跟馮爺的福,小老兒每日都有吃好喝好!”
嶽三水與梁老伯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請老人家去幫打開小門。
梁老伯自是點頭應是,不過他卻請嶽三水先到屋裡坐上一盞茶的功夫,因為這會兒將近戌時,府裡的侍衛和家丁會按時過來巡邏一番。
嶽三水拍了拍後腦勺,他還真把巡邏這茬給忘了。
而且這處小門旁不遠處還住了好些個下人,梁老伯向來謹慎,夜裡去開那小門是絕不敢掌燈和弄出異響來,否則若是讓人察覺那就百口莫辯了。
於是嶽三水對門外招了招手,隻見一個婦人竟是與他一同進入了梁老伯的小屋內。
梁老伯不禁眉頭微皺,他倒不在意這水爺帶人出去,而是對這婦人的容貌不敢恭維。
隻見這婦人的身形甚為纖細,但那張臉蠟黃至極,且生了許多雀斑,鼻子邊還有顆黑痣,眉毛更是一邊長一邊短。
水爺上哪找了個如此醜陋的婦人來?這一看就是個克夫相嘛!等等!咱這大宅子裡何時出現了這等醜婦?梁老伯不禁又疑惑地瞥了這醜婦一眼。
嶽三水並未解釋這婦人是誰,而是風趣地與梁老伯閒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