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王秀荷優雅地抿了一口清茶,她的餘光自是瞥見嶽三水等人的神情。
丁遷、高靖、梁憨頭和老馮的神情皆很是疑惑,可見他們四人並未領會她的深意,這不禁讓王秀荷暗自搖頭,而嶽三水眼中的讚許與期待之色則讓她感到很是滿足。
嶽三水若有所思地問道“讓江依柔去找秦九談判容易,不過這要談攏可就難了,不知王夫人可有後手?”
王秀荷螓首微點“這自然是有的,不過奴家的法子還需得到唐夫子的首肯。”
嶽三水嗬嗬一笑,這小娘皮不會是想賣個關子來確定唐夫子的身份吧?
王秀荷見嶽三水笑而不語,遂詳細地解釋道“嶽大哥,奴家可不是賣關子……”
她神色自信而淡然地指出,唐夫子的第一期軍債已經到期,按規矩是認購軍債者可兌回本金,即每份軍債五千兩銀子,共計五十萬兩現銀。
這五十兩銀子唐夫子已經劃撥給了王秀荷,倒是不會出現信用危機,而兌回本金的持有者們皆在詢問她第三期何時發行。
但唐夫子發行的第二期軍債之本金為每份一萬兩銀子,那可就是一百萬兩銀子!且還有九日就到期,即二月初十之後,而軍費開銷如此之大,一旦這第二期軍債到期以後,上哪去找如此多的現銀來供軍債持有者們兌換?
因此王秀荷篤定唐夫子會在初十以前發行第三期軍債,而她的想法是可否從第三期軍債起增加發行量,並將增加的軍債發行量轉讓給柳將軍。
當然,這可不是平白送給柳將軍,而是要兩軍一同行動並達成某種戰略目的,而且柳將軍分去的軍債自然需承擔本金兌換。
何況柳將軍在反攻楚江圩時,於正月十二發行了五十萬兩銀子的軍債,再過十一日,柳將軍就得拿五十萬兩現銀出來給持有者們兌回本金。
要知道柳將軍的軍費開支也極大,若是他那邊不繼續發行軍債,這被軍債持有者兌回的五十萬兩銀子就如潑出去的水一般。
但如今柳將軍又該去何處打一場勝仗並繼續發行新的軍債?
雖說柳家因著秦家的支持倒也不缺這五十萬兩現銀,但要湊出這筆銀子可不是易事,哪怕是秦家的‘大總管’秦三公子都得愁白了頭去。
因此,王秀荷認為秦、柳兩家當不會拒絕與唐夫子合兵打仗的提議,隻要仗打得順遂,並陸續發行新的軍債,雙方又豈會去發愁龐大的軍費開銷呢?
而有了這等大利之誘,秦九再抓著那小湘兒不放有何意義?甚至於說,唐夫子究竟是何身份還重要麼?
丁遷和老馮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們當然知道王夫人掌管著軍債事務所,那可是動輒幾十上百萬兩銀子的大買賣!他們也如城內百姓一般,除了羨慕之外也就當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那軍債的具體操作自是搞不懂。
梁憨頭倒是曾見過十三姑融資了上百萬兩現銀去做各種買賣,起初那段時日他和副堂主張莽飛等人為了守護銀子,那是每日都神經兮兮風聲鶴唳,雖說如今這見得多也就習慣了,但梁憨頭可不懂做生意,更不懂那軍債的規則和炒作。
高靖同樣是個半吊子,他做生意純粹是跟風,若非有精明的十三姑和宋宜璟幫他參謀,恐怕他早就虧得血本無歸了不是?
不過高靖已在軍債事務所混跡了一個多月,對於軍債之事尚算清楚,因此他對王秀荷提出了疑問,這軍債之利如此之大,唐夫子怎能容柳將軍去分一杯羹?
再有,不知王夫人之前為何提議讓十三姑去找秦九和夏菡談判?難道是讓十三姑去說這軍債之事?可若論對軍債的熟悉,那王夫人你不是更合適?
王秀荷淡然答道,這不是為了救出湘兒麼?她隻是說出自己的謀劃而已,至於唐夫子是否願意給柳將軍分一杯羹,那可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至於說她提議讓十三姑去找秦九和夏菡談判,這談的自然不是軍債之事,而是讓十三姑出麵以‘感情牌’先拖住秦九和夏菡,比方說以讓利或合作商事等等由頭來贖回湘兒,無論能否談成功是次要的,但湘兒在不在秦府還需時間去確認不是?
嶽三水則陷入了沉思。
他對軍債不甚了解,但他清楚這軍債的本質無非是換了個名頭的大額借貸罷了,隻要唐世勳公子的軍隊不崩且講信用,自是不愁沒人來認購軍債。
而這軍債的發行乃是明麵上的事,嶽三水等潛伏於暗處的人可無權乾涉,但他不得不承認,王秀荷的陽謀可比他的後手謀劃高明多了。
如若真用王秀荷的這個法子,柳將軍定會親自出麵去找秦九要回湘兒,畢竟湘兒隻是個小娃娃而已,即便用這娃娃坐實了唐夫子乃是唐世勳公子假扮,對於柳將軍而言又有多大的利益?這些事怎比得上分享唐夫子發行軍債的大利?
好一個連消帶打的陽謀!王秀荷這法子不僅能消弭‘唐、柳’兩軍近期的嫌隙,還順帶著把唐夫子的身份危機都給壓下去了啊!嶽三水暗自感歎,這王才女還真有她的一套手段。
隻見嶽三水沉吟許久後坦然笑道“王夫人的謀劃委實讓在下佩服,若按此計行,即便唐夫子的身份謠傳依舊在,但秦家和柳家因著軍債之利與唐夫子結盟,隻要這兩家保持沉默不再推波助瀾,那些個謠傳又有甚打緊?”
丁遷、高靖、梁憨頭和老馮皆心頭一凜,四人神色古怪地看向嶽三水,幾個意思?難道水爺同意王夫人的謀劃?但這事可是涉及到唐夫子和柳將軍兩個軍頭的大利益,水爺豈敢擅做主張?
再者說,誰不想為救出公子的女兒儘一份力?但若是按著王夫人的謀劃,他們四人豈非連表現的機會都沒了?那他們坐在這兒還有何意義?
王秀荷低垂著眼簾以掩飾眸子裡的激動之色,麵上則表現得甚是矜持,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刁蠻任性而又恃才傲物的王才女了,何況如今沒有家族依靠的她還有甚可傲的?
因此她的心性已是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哪怕此刻嶽三水對她是讚譽有加,她也儘量避免在眾人麵前流露出倨傲之色,況且她很清楚嶽三水還有未儘之言。
果然,嶽三水話鋒一轉,神色嚴肅地吩咐道“但茲事體大,軍債之事還需唐夫子首肯,王夫人,待會兒你便隨我去門灘軍營,老高……”
他吩咐高靖秘密聯絡秦府和柳府裡的眼線,打探湘兒和那宋七是否進入過秦府或柳府,而無論是否打探到確切消息,明日一早高靖便讓手下散播謠言,就說秦九勾結宋家車夫宋七,意圖在宋家祖宅投毒雲雲。
至於秦府和柳府的外圍監視,嶽三水讓高靖一切如常,但千萬不要貿然潛入兩家府內,以防止對方故設陷阱甕中捉鱉。
隨即嶽三水吩咐梁憨頭,命他回去向十三姑仔細說明湘兒被拐走之事,請十三姑明日便邀請秦九和夏菡談判,該如何談還需梁憨頭和十三姑好生商議。
接著嶽三水又看向老馮,命他在賭坊設個局,誘那宋七的死黨宋水生入局,坑其欠下高額賭債,並將其軟禁拷問宋七在城內是否有彆的落腳點。
嶽三水最後吩咐丁遷,命他帶著‘特彆行動隊’的人與老馮同去,待到老馮設局軟禁宋水生並拷問之後,即刻搜索宋七的落腳點。
同時嶽三水命丁遷派人連夜抓捕宋水生和宋七的上線‘烏草魚’劉五,畢竟宋七有可能會越過劉五去秦府邀功,但也有可能會通過劉五的關係去秦府,因此劉五這條線索自然不能放過。
丁遷等四人仔細聽罷後皆點頭應是。
高靖思索片刻後稟報道“水爺,今日下午時,負責柳府外圍監視的韓七和他手下的十餘人全部告假,在下已派了其他人去接替,而韓七等人,似乎去了南郊。”
嶽三水的小眼中精光乍現,旋即他微微頷首道“好了,四位兄弟且各自去吧,諸位需謹記,即便查知湘兒就在秦府,各方也不得妄動!一切需等我從門灘軍營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丁遷等四人皆站起身來對嶽三水抱拳施禮,隨後告辭離去。
王秀荷的妙眸內異彩連連,她仿佛感到這零陵城的上空有一張無形的巨網,而眼前這個長相猥瑣的嶽三水就如巨網之後的操縱者一般,這種感覺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刺激,甚至讓她心生向往。
這時,披頭散發的琴兒姑娘走進了堂內,隻見她身子顫抖著將茶碗等物收拾乾淨,而後她快步走進一旁的小屋內,主動將那鐵鏈套在腰間並把鎖頭給鎖上。
王秀荷直感到心口一陣難受,看來這琴兒姑娘是又要發病了才主動把自己鎖上?哎!也不知這位曾經的青樓花魁究竟遭遇了怎樣的慘事?
嶽三水亦是一聲輕歎,他深深地凝視了琴兒姑娘一眼,隨即帶著王秀荷離開了這處二號據點,消失於漆黑的巷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