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真的假的?一百萬兩銀子?唐世勳竟有如此多銀子?他如今又是何身份?
鄭罡咧嘴笑道,具體的等世勳公子來了再與將軍您麵談,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將軍給岐山頭、冷水灘和高溪市南碼頭的各處營地通個氣,留出一條道來讓世勳公子的人秘密通過。
留出一條道來秘密通過?鄧謙對此很是疑惑,不過鄭罡可是帶著一萬兩現銀而來,權當是給鄧謙的‘過路費’,這讓鄧謙如何能拒絕?
何況這片區域本就是鄧謙說了算,他當然清楚如何在各個營地的防區之間弄出條‘密道’來。
到了三日前的夜裡,唐世勳帶著二千餘將士秘密抵達八弓坵,而後他在鄭罡的陪同下去高溪市南碼頭拜訪鄧謙,他說他私下裡投靠了唐夫子,此次行動正是唐夫子委任他為主將,且他開誠布公地將意圖攻打祁陽城的謀劃和盤托出。
但即便有一百萬兩銀子的利益在,鄧謙也並未立刻答應唐世勳。
這並非鄧謙膽小怕事,雖然他被黑土嶺官兵們在背後笑他是‘逃跑將軍’,但他從軍近三十載,且由普通士兵一步步坐上了郴州參將的位子,又豈會隻懂逃跑?他在獻賊入侵郴州以前可從未吃過敗仗!隻因獻賊勢大,敵強我弱才不得不一路逃跑至永州府境內。
但如今這情況卻不一樣,鄧謙已經知道張獻忠的數十萬大軍由湖廣向西邊的四川行進,而祁陽城的倪將軍之所以還不走,很可能是在等零陵城的孫將軍,隻不過倪將軍派往零陵城的水陸兩道信使皆‘消失’於湘口關和楚江圩。
而鄧謙作為官兵的參將,很清楚年前零陵城內的兵變,那孫將軍早已被秦、柳兩家軟禁。
話說回來,祁陽城的倪將軍又豈會毫無耳聞?
因此在三日前的夜裡,當唐世勳開誠布公地說要攻打祁陽城時,鄧謙很嚴謹地與他分析道,雖然倪將軍麾下有五千餘獻賊,但精銳最多也就兩千餘人,莫說是南下零陵城營救孫將軍,便是那湘口關也不是倪將軍這點兒人能啃動的。
鄧謙據此分析,倪將軍還能在祁陽城等多久?隻要倪將軍還想跟著張獻忠的大部隊西進四川,那就必然要放棄祁陽城!屆時,無論是陳副總兵和他鄧謙,亦或是零陵城的唐夫子和柳將軍,誰不都能輕而易舉地拿下祁陽城?何須如此急切地去攻打之?
唐世勳承認鄧謙說的很有道理,這確是老成持重之言,但他哪有時間坐等倪將軍離開祁陽城?不過他自是不會將‘時不我待’的原因透露給鄧謙知曉。
於是唐世勳問鄧謙,那姓倪的可不是個善茬,屠殺百姓的事可沒少乾,若是他在離開祁陽城時‘順手’把城給屠了或是焚毀之,重建得費多少功夫和銀子?
再者說,若是這姓倪的打算擁兵自立,不跟著張獻忠的大部隊西進四川,試問陳副總兵意圖收複湖廣的宏願又該如何實現?
而後唐世勳嚴肅地指出,祁陽城的位置太過重要,若得之,東可窺衡州府,西可圖寶慶府!假若鄧參將不願與在下做這筆大買賣,那好,在下便贈予您五萬兩銀子,勞煩您派人在八弓坵的渡口搭一座浮橋,在下自去拿下祁陽城便是!
這如何使得?五萬兩銀子和一百萬兩銀子豈可同日而語?鄧謙當即就瞪了唐世勳一眼,茲事體大,你個臭小子怎如此毛躁?就不能容本將如實稟報陳副總兵之後再做計較?
唐世勳當然不可能獨自去啃祁陽城那塊硬骨頭,他自是同意鄧謙的提議。
於是,前日一早鄧謙就親赴東安城向陳副總兵稟報。
當日夜裡,陳副總兵與其首席幕僚賈煜一同趕赴高溪市南碼頭,他倆都來不及驚歎唐世勳居然還活著的事實,也來不及感慨甚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便趕緊與唐世勳展開了秘密會晤。
而後雙方就此次合兵攻打祁陽城的諸多事宜達成了初步共識。
關於幫唐世勳在八弓坵小渡口搭建浮橋助其渡過蘆洪江,陳副總兵表示沒問題,但那唐夫子發行的‘祁陽軍債’為三百萬兩銀子,而唐夫子要吃下其中的一百五十萬兩,這是否就意味著多勞多得?
因此陳副總兵提出了一個關鍵點,如若唐世勳在渡江以後能拿下黃楊堡,他陳建誌定會與鄧參將親率精銳渡江攻打高溪市的北碼頭,進而與唐世勳會合,兵圍祁陽城!
黃楊堡亦在湘江之畔,其位於祁陽城以西,高溪市以北,此地乃是祁陽城的西部門戶,極具戰略地位,乃是倪將軍必守之地,想要拿下絕非易事。
唐世勳鏗鏘有力地答道,吾必拿下黃楊堡!屆時還望陳副總兵信守諾言。
陳副總兵亦不再猶豫,他與唐世勳擊掌盟誓,並簽訂了一式兩份的秘密協議。
到了昨日,參將鄧謙開始籌備在八弓坵搭建浮橋之事,為防江對岸的獻賊斥候察覺,昨晚天黑以後方才開始搭建,由於所有人都是摸黑作業,直到今日淩晨的醜時還未搭建完成。
馬車內,鄧謙的思緒轉回當下,他輕輕地拍了拍唐世勳的膝蓋,語重心長地說道“若一啊,你該清楚陳副總兵對你很是看重,但你前日夜裡卻以那唐夫子的手下自居,雖說這不影響兩軍的合作,但他對你卻感到很是失望啊!”
唐世勳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曾收到阿梓由東安城傳來的密信,當陳副總兵得知他‘犧牲’的消息後,一整天都獨自待在佛堂內,後來更是親自將一筆豐厚的撫恤金,以及晉升世勳為把總的告身文書交給了他的四爺爺唐善智。
對於陳副總兵的知遇之恩,唐世勳自是銘記於心,但為了心中的宏偉藍圖,他注定不可能繼續待在陳副總兵的麾下一步一步地慢慢熬資曆。
更何況,唐世勳深知京城的那位崇禎帝隻有不到兩個月的陽壽了!
因此自從進入崇禎十七年以後,唐世勳心裡的時不我待之緊迫感便與日俱增,哪怕再艱難,他也定要儘快拿下祁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