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洪山海趕緊打開第二個信封,隻見裡邊有三張筆跡不同的信紙,第一張是由廣西都司同知呂大人寫給廣西陡軍副指揮使顏兆丁的信。
呂老大人在信中稱顏兆丁為賢弟,他說廣西巡撫陳大人已收到他的推薦信,酌情調派顏俊克之事已有眉目雲雲。
第二張紙是家書的形式,該信由廣東‘韶南兵備道’的兵憲徐大人所寫,收信人也是顏兆丁。
徐大人在信中的措辭比呂大人更為親切,他稱顏兆丁為妹夫,他在信中說已收到蒼梧水師指揮使大人的回信,同意讓其麾下千總顏俊克暫緩回蒼梧雲雲。
第三張紙則是一道由廣西巡撫陳大人寫給顏俊克的手令,日期是二月十九。
該手令的大意為,鑒於桂北之局勢依舊變幻莫測,而桂東與桂南的各部水師戰船皆難以渡過靈渠去往全州布防,恰逢蒼梧水師千總顏俊克護送廣東‘韶南兵備道’的兵憲徐大人回桂林府城丁憂,且俊克在跟隨楊總兵赴湘作戰期間表現甚佳,因此特委派蒼梧水師千總顏俊克就近前往全州城,以幫助全州守禦千戶所黃千戶操練水軍雲雲。
至於說顏俊克要被委派至全州城多久,手令上寫的很含糊,而且巡撫陳大人還在手令末尾寫了句耐人尋味的話,若遇緊要之事可向巡撫衙門正式呈文。
何謂‘緊要之事’?為何要以嚴肅的對公呈文之形式上報?
當洪山海看完這三張信紙之後是既驚訝又疑惑,他如何還看不出顏俊克的‘敲門磚’分量之重?
洪山海很明白,將顏俊克留在桂林府並被委派至全州城乃是顏兆丁在牽線搭橋,且顏兆丁為了此次調派必然動用了極多的人脈關係,這絕不僅僅隻是呂大人和徐大人的兩封推薦信而已。
再有,洪山海所看到的呂大人和許大人的那兩張信紙的內容並不完整,亦即是說那兩封信肯定還有其他內容,隻不過顏俊克並未拿出來給洪山海看罷了。
雖說這些信中的內容都是廣西的軍政之事,與洪山海扯不上關係,但桂林府城距離東安城可是有近四百裡地!即便快馬加鞭地趕來也需兩到三日。
那道手令是廣西陳巡撫於二月十九所寫,而顏俊克來拜訪洪山海是二月廿二的夜晚,可見顏俊克是接到手令後立刻由桂林府城臨桂出發,且他該是連全州城都沒進就直接由官道趕來了東安城。
為何顏俊克要如此急切地見他洪山海?而且是如此秘密的拜訪?
於是洪山海也不再遲疑,立刻起身去大門口親自迎接顏俊克、顏俊堯二人。
當三人在書房內就坐之後,顏俊堯開門見山道,他的堂兄顏俊克此次是秘密前來拜訪洪參將,無論全州城還是東安城的軍政要員們,沒有任何人知曉。
隻是這開場之話就吊足了洪山海的胃口,於是他笑著答道‘老夫隻不過是東安城官兵當中的邊緣人物,承蒙兆丁兄看得起,兩位賢侄有何要事直說便是。’
而後顏俊克說,他的確是受四叔顏兆丁之囑托而來,這既有私事也有公事雲雲。
那晚,洪山海與俊克、俊堯深談了一整宿,正是在那次深談之後,洪山海決定脫離東安城的官兵體係。
二月廿三的清晨,顏俊克悄然離開了東安城,而洪山海則私下聯絡了他的嫡係精銳,即他麾下僅剩的二百餘靖州兵。
當日夜裡,在顏俊堯的幫助下,洪山海率部悄悄離開東安城,並於二月廿四渡過蘆洪江去到了蘆洪市的碼頭上。
唐世勳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快速記錄,然而洪山海卻突然看向遠方沒了下文,這不禁讓唐世勳劍眉微皺。
這不是吊人胃口嗎?顏俊克的私事和公事都是什麼?為何洪山海跟俊堯、俊克聊了一晚上之後就決定離開東安城?
唐世勳雖還未聽個明明白白,但既然顏俊克是受了其四叔顏兆丁的囑托而去拜訪洪山海,且顏兆丁如此大費周章地動用各種關係把顏俊克留在桂林府,唐世勳隱約感到這些事該是跟他有關。
且他敢肯定這不是他的‘好嶽丈’顏兆丁在幫他,而是阿梓在幫他謀劃著何事。
想到阿梓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還有她在離開零陵城時與他的深情吻彆,唐世勳不禁有些恍惚,他何德何能讓阿梓如此傾心?
旋即唐世勳又趕緊深呼吸調整心態,這兩日他的腦殼總會時不時的恍惚,且一旦恍惚後就變得很是多愁善感,莫非是被雷東山那混小子用毒箭射傷所導致的後遺症?
雖然洪山海還有很多事沒說,但唐世勳已是從洪山海的話中聽出了太多耐人尋味的信息。
隨即唐世勳又想到之前洪山海給他看的那塊刻著個‘顏’字的古拙銅腰牌,當時他就猜想這該是陡軍顏家的腰牌,但陡軍顏家的腰牌為何會在洪山海手裡?
此時再一琢磨,唐世勳的眼皮子不禁一跳,莫非,有某個顏家人混在洪山海的二百餘靖州兵當中?
洪山海此時卻依舊神色凝重地看著東邊,口中喃喃自語道“不對勁!”
唐世勳扭頭看了他一眼,正要說話時,突然,遠方傳來了一陣尖銳而有節奏的‘啾、啾’竹哨聲!
竹哨聲來自鵝子崗東邊二裡地外山嶺下的楓木衝!隻見那楓木衝營地內的了望塔上,一杆紅色的旗幟正在左右搖晃,麵對的方向正是鵝子崗。
洪山海一臉嚴肅地低喝道“是獻賊在跟這烽火台打旗語!”
唐世勳亦是明了,正當他要叫人之時,一道如鬼魅般的灰影奔至烽火台外的平地,灰影越過蹲在地上說話的黃爺和雷盛等人,一個閃身便躍入了了望塔內。
“有刺客!”黃爺一聲暴喝,抽出刀便衝向了望塔,雷盛、雍二和好些個帶刀侍衛亦是驚得趕緊拔刀跟上。
賴豪倒是想動,可他如唐世勳一樣中過毒箭,反應時不時的便會有些遲緩,等他站起身來時,卻見那灰衣人已在望台之上。
他嚇得一屁股又跌坐回地上,吊角眼中已滿是驚恐之色,這仗還未真個開打,難道公子就要死於刺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