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海頷首道“嗯,此次老夫來共帶了二百三十五人,其中有二百一十七人是老夫的靖州老兵,另外十八個則是顏家人,嗯,這不都是你將來的大舅哥們?”
“十,十八個?”唐世勳驚得目瞪口呆一聲低呼,頭皮已是陣陣發麻,這十八個未來大舅哥都能湊上兩桌了不是?且這荒郊野嶺的也沒個好招待,豈非是怠慢了人家?
洪山海的眼中不禁劃過一抹捉狹之色,但他麵上則故意不快地冷哼道“生在福中不知福!老夫若是在你這個年紀時能有如此好的造化,如今何止是個參將?”
隨即洪山海對烽火台外空地上的一個侍衛吩咐了一聲,那侍衛立刻向鵝子崗南邊的樹林而去。
他低聲告訴唐世勳,顏俊克的身份不便對其他人透露,因此扮做了他麾下的士兵,他讓侍衛隻帶俊克來望台相見。
至於其他的顏家人也最好先隱藏身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待到有機會唐世勳再和他們私下見麵便是。
唐世勳不禁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顏俊克等人也有顧慮,否則若是十八個未來大舅哥往他麵前一站,人名就得記十八個,若記錯了豈非怠慢大舅哥?那場麵想想就讓人犯愁。
況且,萬一哪位大舅哥是個直腸子,當眾問他唐世勳何時去迎娶阿梓,他該如何作答?今年還是明年?連他自己都還未將此事提上議程不是?
這人丁興旺的家族委實讓人一言難儘,去年冬至之前,為了陪阿梓去見她爹顏兆丁,唐世勳就曾聽阿梓說了許多有關陡軍和顏家的往事。
要說靈渠,那自是早在秦始皇的時代便已修建,而到了大明太祖皇帝的洪武二十九年,朝廷為征討桂西叛亂,敕命監察禦史嚴震直負責通修靈渠以保證軍運。
當嚴震直疏通靈渠後,他從中原帶來的部下之姓季、宿、顏的三位指揮使接到朝廷敕命,留下護屯靈渠的三十六道陡門,此即大明獨一份的軍種,陡軍。
此後這陡軍的季、宿、顏三家便在六七十裡的靈渠及周邊繁衍生息,距這明末都已過去了兩百好幾十個年頭,這三姓之後人已是不知凡幾。
靈渠乃溝通中原與嶺南、安南等國的必經之所,地理位置極為重要,陡軍又占著這靈渠的地利,戰鬥力如何另說,但陡軍無疑是桂林府北部的一股名正言順的軍頭勢力和實打實的地頭蛇。
加之靈渠距離廣西省會桂林城隻有百餘裡,陡軍三姓直係的之後與省城的諸多軍政要員、豪門望族之間有著極多的姻親關係,如廣西都司同知呂大人的女兒嫁給了陡軍現任指揮使季大人,這等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數不勝數。
且阿梓那時還告訴唐世勳,雖然陡軍過了這兩百餘年後,正兵人數頂多也就八百到一千人,但陡軍與廣西護衛、桂林中衛、桂林左衛等衛一樣都隸屬大明左軍都督府直轄,陡軍人數雖少但與各衛同級,都有衛指揮使,要知道整個廣西攏共才多少個衛指揮使?
當初唐世勳因功被陳副總兵授予百總之職後,阿梓甚是不快地埋怨陳副總兵小氣,想她爹爹顏兆丁可是從三品的世襲副指揮使,她舅舅季榮祖是正三品的陡軍指揮使,而她舅舅的嶽父呂老大人更是從二品的都司同知!
就連當時在東安城保護阿梓的五個堂兄弟,年紀最小的顏俊介都是世襲百戶,她堂兄顏俊臣更是世襲千戶呢。
因此那時阿梓還曾跟唐世勳打趣道,你若是正兒八經地將奴家娶進門,隻消三到五年,奴家至少能幫你在廣西運作個千戶來當當,這豈不比你在這湖廣打生打死的才得個百總要強?當然,若是你能入贅我顏家,那以後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哩!你本就有功名在身,便是廣西都司衙門的實權職位都能幫你爭一爭不是?
但凡他唐世勳不是魂穿到這明末亂世,他恐怕還真的有些意動了,入不入贅的另說,但有個從三品的嶽丈做靠山,且這嶽丈雖有不少子女但隻有一個兒子和阿梓是嫡出,就如洪山海適才所言,他唐世勳這造化還不夠好?
可惜這是明末!無論兩廣還是雲貴又還有幾年安穩日子過?他唐世勳即便想偏安一隅也隻是奢望,何況他覬覦的是湖廣大部分地區即將出現的權力‘真空期’!又豈會跑去廣西做贅婿?
話說回來,娶阿梓這個老婆是必須的,若是唐世勳將來真的在湖廣舉步維艱之時,至少在他背後還有一股可能用得上的奧援不是?這等有備無患的劃算婚姻他怎能錯過?
當然,唐世勳也沒想到阿梓會這麼快便幫他在廣西謀劃著何事,且還把她在蒼梧水師任千總的遠房堂兄顏俊克給叫來了湖廣。
雖然洪山海隻說顏俊克是顏兆丁的侄兒,但唐世勳卻知道顏俊克該不是阿梓的直係堂兄。
因阿梓去年時就跟他提過一嘴,陡軍三家的後人太多,除了直係在陡軍當中有世襲軍職,其他的旁枝要嘛成為普通陡軍士兵或在靈渠及周邊討生活,要嘛成為三姓直係的佃戶仆人等等,而有不少旁枝則早已遠走他鄉。
唐世勳據此推測,那顏俊克雖是顏家的‘俊’字輩,但應該是旁枝遠親。
至於說顏俊克稱顏兆丁為四叔,是因顏兆丁在家排行老四,在他上邊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而他之所以能接過陡軍副指揮使的職位,是因他的兩個兄長都是庶出,而他乃是嫡出。
就在唐世勳想著心事之時,洪山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顏俊克來了。
唐世勳從望台上向下看去,洪山海的侍衛帶著一個穿著黑衣的瘦高男子,兩人已走到了烽火台外的空地上。
隻見這瘦高男子皮膚黝黑、須發灰白頗多皺紋,鷹鉤鼻、薄唇細長眼,眼神銳利而深邃,隻從這麵相來看那自是與‘俊’字毫不搭邊。
唐世勳不禁暗忖,看這顏俊克怕不得有四十來歲,而且從此人的相貌來看,恐怕不是個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