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三月初九,淩晨子時過半。
黃陽堡的西街,原莊記客棧的廢墟之上新搭建了四棟獨立的兩層小木樓,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四棟木樓外依舊戒備森嚴,而此時隻有其中一座木樓還亮著燈火。
隻見這木樓的大門左右各掛著塊豎牌匾,一塊木匾上刻著‘陷陣營、後部千總嶽、黃陽堡辦事處’,另一塊木匾上刻著‘唐家軍參謀部軍情司第六科、黃陽堡辦事處’。
木樓不大,兩層各有一大三小的四間房,在第二層最裡間的房門上掛著塊‘軍情司第六科、科長辦公室’的小牌匾,此時,陷陣營後部千總兼軍情六科的科長嶽老財正坐在房中認真而費勁地看著文件。
其實唐家軍的軍情司在零陵縣隻設有一、二、三科,當唐世勳在三月初三正式委任嶽老財加入軍情司並獨立設科以後,嶽老財當即提出要跳過‘四’和‘五’做第六科的科長。
而嶽老財的理由委實讓唐世勳甚是無語,因為嶽老財很不喜歡‘四’,這不僅會讓他想到他死去的堂弟四麻兒,且這四字很不吉利嘛,同時嶽老財也很不喜歡‘五’,五不就是無?這豈非影響他的賭運?
還是‘六’字好啊!六六大順不是?因此嶽老財一不跟唐世勳要經費,二不討要人手,那是死皮賴臉地要唐世勳答應他做軍情六科的科長。
其實唐世勳倒無所謂嶽老財想當軍情司第幾科的科長,哪怕是想做六十六科的科長都無所謂,隻要嶽老財能完成他交待的任務便足矣。
與行事低調的嶽三水不同,嶽老財則甚是高調,他在三月初三走馬上任之後便盤下了這座木樓,而後他花重金請個老木匠把‘陷陣營後部千總’和‘軍情司第六科’的牌匾都刻出來掛在了大門外,如今無論是黃陽堡內外的各營將士還是百姓們,誰不曉得他嶽老財乃是唐家軍裡邊身兼二職的要員?
雖然唐世勳也並未明文規定軍情司的人一定要搞得神神秘秘,隻不過在零陵縣的軍情司各科成員皆是如此,就連各科的辦公點都沒幾個人知曉,因此嶽老財直接把軍情司的牌子給掛出來確實出乎唐世勳的意料。
當然,嶽老財如此做派自然有他的理由,他說零陵城內外本就有頗為完善的情報網,而軍情司的職責是查探敵情與肅清軍中奸細等事務,但凡是軍情司的人出任務,無論是軍中將士還是情報網的人誰敢不配合工作?
可嶽老財的情況不一樣,如今他既要做軍情司的事,私下裡還要將情報網鋪至黃陽堡、牛角壩鎮和蘆洪市等一整片區域。
這明裡暗裡兩樁事得齊頭並進,因此嶽老財認為要在明麵上亮出軍情司這塊牌子以展示自己的權力,這既能震懾人心又便於他開展工作不是?
還彆說這好處是立馬就來了,如今在前線各處查探敵情的有兩撥人馬,一撥是後備營斥候司的斥候,另一撥是山地營副統領農昆手下千總雷盛的狼兵。
而農昆和後備營斥候司的把總顧厚生都是嶽老財的好兄弟,兩人得知嶽老財居然是軍情司的人以後,有關前方的各種情報皆會第一時間派人來向嶽老財彙報。
嶽老財當然不會獨享這些前線情報,畢竟他既不會打仗也不懂勞什子戰略戰術,看了這些情報也隻是心中有底而已,對戰局有甚大的影響?那還得有更專業的人去分析不是?
而這棟樓的隔壁木樓乃是唐家軍參謀部作戰司在黃陽堡的分司,由參謀部派來的特聘顧問趙吉晟、後備營統領汪慶達、陷陣營副統領黃爺、山地營副統領農昆和洪山海五人領銜,同時嶽老財和各營的高級將領皆在作戰司掛了顧問之職。
因此嶽老財便借著給趙吉晟送前線情報的機會以套個近乎,順道也能多聽趙吉晟談論眼下之戰局,哪怕嶽老財依舊不得要領,但他自我感覺良好,至少咱在這戰略理論上也能跟黃爺和農昆等幾個好兄弟掰扯一番不是?
‘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響起,嶽老財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房門隨即被緩緩推開,一個五官周正的濃眉大漢恭敬地走進房中。
這大漢叫蔡英俊,乃是嶽老財上個月在四明山區內剿匪時招募的山賊,他還有個弟弟叫蔡英傑,這倆兄弟賣相甚好,是以被嶽老財給招來裝點門麵。
但一開始嶽老財可不信任這倆兄弟,因他向來不喜歡賣相太好的男子,總覺著這等人靠不住,何況這倆貨既鬼精又貪生怕死,如何能得到他嶽千總的信賴?
誰曾想在二月下旬時,蔡英俊和蔡英傑奉嶽老財之命護送一批難民去蘆洪市,又正巧被嶽老財的夫人蔡氏給瞧見,也不知這蔡家兄弟倆是如何跟蔡氏攀談的,結果他倆居然跟蔡氏扯出了個五服以內的遠房堂親關係來。
要知道蔡氏跟著嶽老財逃難以後就再也未見過她的娘家人,這好不容易見著兩個跟她沾親的自是激動萬分,何況這倆堂弟的嘴巴子甜得很,那左一聲堂姐右一聲親姐的直把蔡氏的耳根子都被叫軟了不是?也正是在她的力挺之下,嶽老財將這蔡家兄弟倆調來身邊聽用。
要說這倆兄弟有一點跟嶽老財很像,那就是打仗不行但腦子好使且臉皮厚實,加上嶽老財也沒幾個忠心的得力手下,因此他倆皆成為了嶽老財的心腹。
當軍情六科成立之後,蔡家兄弟倆果斷放棄了陷陣營的軍職,專心為嶽老財打理軍情六科的事務,同時還幫嶽老財搭建情報網,就以這倆兄弟的表現來看,倒真算得上對嶽老財甚為忠心。
蔡英俊恭敬地走進房中並將門關好,而後從炭火上提著熱水壺給嶽老財的蓋碗中盛滿了熱水,且還一臉關切地勸道“姐夫,整個唐家軍裡邊還有誰比您更操勞?如今公子又不在,黃陽堡等地如何離得開您?您可得多注意休息呐!”
看著蔡英俊七情上臉的關切神色,嶽老財雖明知這小子有演的成分在,但又有幾個人能像蔡英俊這般關心他?
何況這小子說的既暖心又在理,公子是不得不暫時離開黃陽堡,而嶽老財既要監督軍務又要管理情報網,且還要嚴防那薛正的細作進行滲透,他肩上的擔子委實很重。
嶽老財苦笑著歎了口氣,旋即他轉入正題“於家兄妹五個密議完了?”
蔡英俊點了點頭,他這大夜晚的不歇息正是在北街監視這於家五兄妹,隻聽他壓低聲線道“於家五兄妹剛散場不久,奇怪的是,於威等四兄弟將於小娘子送到門口之後便回去歇息了,而於小娘子則帶著幾個下人去了南街。”
“南街?”嶽老財的小眼睛裡閃過一絲異色“於青青這大夜晚的跑去拜訪許南瀟?”
“可不是嘛!”蔡英俊一臉不忿道“姐夫您不是說她跟劉誌寶的二弟管著全州的情報網?而於威又曉得您是黃陽堡等地情報網的負責人,於青青那小娘皮居然不先來拜訪您,卻跑去拜訪許南瀟那個無恥的惡婆娘?”
嶽老財慢悠悠地端著蓋碗啜了一口茶,旋即冷笑道“畢竟許南瀟那惡婆娘是勞什子大總管,哼!也不知這娘們給公子灌了甚迷魂湯,居然能如此受寵!”
蔡英俊拍著大腿附和道“沒錯!這姓許的惡娘們委實仗勢欺人,她居然連咱軍情六科都敢罵,這擺明了是打姐夫您的臉啊!”
嶽老財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閃而逝,對於這許南瀟,他委實滿腹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