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諜影!
華燈初上,零陵城內各條主街道皆人聲鼎沸,街頭巷尾、酒樓茶肆裡的百姓們皆在談論今日下午唐世勳凱旋歸來之事。
其中最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乃是唐世勳公子與王秀荷夫人共乘一騎入城,這無疑讓百姓們浮想聯翩,進而被編排出不知凡幾的香豔秘聞。
在下午申時過半那會兒,當步兵左營和朱雀營的將士們唱罷凱歌之後,唐世勳對將士們說了一番勉勵之話,隨後唐世勳伸出右手笑看著身穿低奢華服的王秀荷。
據某位知情人士透露,王夫人當時不僅俏臉嫣紅羞澀至極,且她那如水的雙眸裡還隱現惶恐之色,但她又豈能拒絕唐公子的‘邀請’?
於是乎,王夫人被唐世勳給拉上了坐騎,她嬌羞的依偎在唐公子的懷中,而唐公子則仰頭一笑,與她共乘一騎入城,惹得周圍數以萬計的百姓們驚呼連連。
姑且不論王夫人當時的神態如何,但誰不曉得她的地位將會愈發穩固?而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這一幕委實有些驚世駭俗,因此百姓們自是添油加醋的將此事傳得愈發離譜。
一個信口開河的好事之徒甚至傳出謠言,王秀荷的女兒小囡乃是她與唐公子所生。
這豈非是說兩人在六年前就已有了私情?可那時的唐世勳怎會在零陵城?但就連這等荒誕離譜的傳聞竟也有人信以為真。
而某些府學宮的士人則仗著不以言論罪之權力,又或是為了博個直名,公開譏諷唐世勳就如漢末之曹賊,為何?曹賊不就最好人婦?
但譏諷唐世勳為曹賊是否還有更深層的隱喻?這便隻能意會不可言傳了,否則一旦被王秀荷手下那些無孔不入的爪牙們給查到,指不定就會惹來殺身之禍不是?
當然,零陵城各界精英們的關注點可不在唐世勳與王秀荷之間的私密事,更沒人像那些道學先生一般去置喙唐世勳的私德有虧。
這些精明人皆心知肚明,唐世勳此舉看似荒誕,實則是在給王秀荷站台,畢竟唐世勳不可能一直待在零陵城,而這又是他的興起之地,必然要一個有心計手段的人為他‘看家’不是?
城中心繁華的文星街中段,千金馬骨湯館一帶人群喧囂車水馬龍,零陵城的各界精英們皆蜂擁而至,就連湯館斜對麵的那間小小的‘春記茶肆’也人滿為患。
這春記茶肆裡邊隻有五張小桌,而此時每張小桌都至少擠了六七個人,更讓茶肆老板蔣春生頭皮發麻的是,今個夜裡這五桌客人們全都非富即貴。
比如坐在靠窗臨街那一桌的七人,為首者乃是以炒作軍債而聞名的城西李家長公子,這李公子年約三十,身穿一襲考究的茄花色竹紋緞衣,雖然李公子的相貌甚是普通,但若論積累財富之迅速,這零陵城內外乃至整個永州府又有幾人能比得過他?
據說自打去年臘月底軍債事務所發行‘愚溪軍債’至今的短短數月間,李公子至少在炒作軍債當中撈了三四十萬兩銀子的純利!且他如今還持有七張祁陽軍債,這可不就是坐等紅利來?
況且李家還是南邊的五裡牌新碼頭的主要承建商,且如今門灘、富家橋、五裡牌和瀧泊鎮的四座東碼頭之擴建已經完工,即便李家從不涉政也未表明是傾向於唐公子還是秦、柳兩家,但李家的財富在這零陵城的富商當中委實排得上名號。
也正因為李家並非特彆親近唐係,雖然李公子幾乎每日都待在軍債事務所,且他與齊知縣的兒子齊文俊等人關係甚佳,但直到今日下午他才得知唐公子今晚要與柳將軍在馬骨湯館共進晚餐。
等李公子想要去湯館訂位子時自然被告之今晚已無任何空位,故而他隻得來到這逼仄的小茶肆訂個能看得著馬骨湯館的位子,這等熱鬨他自不會錯過。
而與李公子同坐一桌的六位公子全都是他的死黨,他們皆因跟著李公子炒作軍債而賺得盆滿缽滿,這七人無疑是炒作軍債這份新興‘事業’當中的傳奇人物。
由於他們這幫人炒作軍債賺銀子太快,那簡直就如撿銀子一般容易,這便導致跟風炒作軍債的人數如滾雪球般愈發龐大,如那因炒作軍債致欠下巨額外債而服毒自儘的方忠仁,又如好些個城外的地主鄉紳瀕臨破產,這可不都是被李公子等人給帶進了坑裡去?
但李公子等人可不願背這個鍋,他們可沒少提醒那些人炒作軍債風險極大,誰讓方忠仁和那些地主老財們太過貪心且執念太深不肯‘割肉’呢?
坐在李公子隔壁的那兩桌皆是府學宮的士子們,這些士子從進入茶肆就開始抨擊時政。
無論是府衙和縣衙的各項舉措、還是零陵商會的某些物價標定不合理、又或是唐家軍和柳家軍的戰略失誤、甚至是今日下午柳將軍在大西門覥著臉拜見唐公子、而唐公子又私德有虧等等,總之就沒有何事是這些士人不敢說不敢罵的。
當然,這些士人也並非隻會抨擊軍政各界的不足之處,比如今日下午唐公子凱旋歸來之時當眾宣布,唐家軍的後備二營已拿下高溪市的北碼頭!這便是整個祁陽戰略的完美收官之戰嘛,對此,士人們自然不吝讚譽之詞。
第四桌的五個客人則甚是安靜,但茶肆老板蔣春生和在座的其他客人皆認識他們,這五人乃是東安城來的豪商,為首的兩位正是文秀才和彭四爺,他們作為外來客自是秉著多聽少說的原則,畢竟,禍從口出不是?
至於第五桌的客人,蔣春生對他們最為畢恭畢敬,因為這一桌坐著的絕非‘正常人’。
蔣春生在這文星街開了二十好幾年的茶肆,那對招子和記憶力可不差,因此認得第五桌客人的為首者是馮爺。
這位馮爺可不得了,據說他乃是去年由衡州府常寧縣逃難過來的難民,且因參與幫會鬥毆而被關押,也不知他遇著了哪位貴人,竟是被撈了出來,之後他就在城南的宋家祖宅背後小巷裡開了間小賭坊。
若隻是如此,恐怕這馮爺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但到了今年二月中旬末,馮爺的名頭在零陵城內外突然變得異常響亮。
為何?因王秀荷在鏟除‘梓’組織時,於瀟水之畔將該組織的核心人物公開處斬,當時那瀟水岸邊圍滿了看熱鬨的百姓,蔣春生也同樣在人群當中,他記得很清楚,這位馮爺那時就站在王秀荷的身邊!此人定是王夫人的心腹無疑。
即便此時馮爺等人也如文秀才等外來豪商一樣默默地飲茶吃小點,但蔣春生豈敢怠慢了馮爺?
興許坐在第一桌的李公子等人也猜到馮爺的身份,因此他們七人皆心照不宣地隻談商事,絕不去搭理府學宮那幫酸儒的話頭,畢竟那些士人有不以言論罪的權力,但李公子他們可沒有這等權力,若是被馮爺給抓住把柄豈非徒惹麻煩?
這時,坐在靠窗位子的李公子突地眼睛一亮,他擊掌笑道“來了來了!哈哈!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先來的是柳將軍!”
“晦氣!”與李公子同坐一桌的其中兩位公子低聲暗罵,旋即鬱悶地掏出五錠銀子,而同桌的李公子等五人則樂嗬嗬地笑納之。
蔣春生在旁看得眼皮子一陣亂跳,這七位貴公子果然是不差銀子啊!他們隻不過是猜唐公子和柳將軍誰會先到馬骨湯館,居然就賭了五十兩銀子的彩頭?就他這春記茶肆一年到頭的純利也難以賺得如此之多不是?
而茶肆內的其他四桌客人皆見怪不怪,他們今晚之所以擠在這小小的茶肆裡邊,可不就是為了看看斜對麵的千金馬骨湯館今晚會發生怎樣的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