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瀟並未將內心所猜測的透露給父親許定江知曉,她轉而問四弟許中博可有打聽到其他的重要消息?
許中博並非‘包打聽’,也並非肅衛或軍情司的人,但他每日皆能知悉唐世勳在桂王府東牆之上或東華客棧所見過的每一個人。
因為許中博在許定江的府同知衙署任職,故而該署也如衡州府衙、通判衙署、衡陽縣衙或縣丞衙署等等各界機構一樣,皆會派遣聯絡員去唐世勳身邊聽候差遣或傳達各項相關指令,是以許中博自然能看到唐世勳接見了誰。
隻聽許中博低聲道“大姐,今日中午世勳公子在東華客棧的魚樂閣給陳建誌、鄧謙和趙烈辦了個接風宴,席間軍情三科的丁遷去彙報要事,這應當就是彙報永興縣的暴民之亂,之後……”
許中博神情古怪地說道,到了下午未時過半,唐世勳召見東路聯軍參謀分部的參謀長趙吉晟和東路鎮撫分部的於猛,而陳建誌三人亦在場,想來該是繼續商議暴亂之事。
到了下午申時,虎賁營的營將官鄧謙卻先行告辭離去,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親兵營的副統領武大榔,而他們去的地方則是東路聯軍的行營。
“嗯?東路行營?”許南瀟不禁與父親許定江對視了一眼,她似笑非笑地端著濃鬱的魚湯抿了一小口,隨即篤定道“爹,看來世勳公子心裡已經有決斷了。”
許定江老神在在地頷首道“嗯,南瀟所言有理。”
許中博和許淑貞聽得一頭霧水,他倆當然知道大姐指的是唐世勳對永興縣暴民之亂的決定,但不過是鄧謙去了東路行營而已,大姐怎就能據此認為世勳公子已有了決斷?
眼見父親許定江也甚是認可許南瀟的推測,於是許中博恭敬地對許定江施禮,請父親為他解惑。
許定江並未回答,隻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老酒笑而不語。
就會裝腔作勢!許南瀟一陣腹誹,她如何不知爹爹的德性?恐怕他也隻是隱約有些明白而已。
但畢竟是一家之長,許南瀟自不會當著弟弟妹妹的麵掃了父親的臉麵,於是她低聲解釋道“表麵上看,永興縣的暴民之亂緣於秦五無視總管府的規定,以權謀私盤剝地方豪族,但就如世勳公子曾對我說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即便沒有秦五導致的暴民之亂,總管府以後也會出現相似的大問題……”
許南瀟神色略顯傲然地說道,她從事總管府的工作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最初在黃陽堡建立占領地總管府體係就是由她搭起的班子。
從唐世勳最開始提議建立總管府體係,他就與許南瀟詳細解釋過,該體係並非常態化的部門,而是介於‘軍管’與‘政管’之間的一個行政過渡部門。
比方說郴州的永興縣,白虎左營剛剛打下不久,當地的行政體係也不知是否堪用,哪怕是當地衙門裡的老吏也需仔細甄彆不是?故而需要總管府派人去暫時行使衙門的職責,即秦五這個東路總管府的郴州管事,待到諸事捋順以後,總管府便需還政於衙門。
但這當中有一個頗為值得商榷的節點,即何時還政於衙門?
如祁陽縣、常寧縣、衡陽縣和衡山縣,這四縣之前都是許南瀟在打理,而今總管府除了在四縣有個辦事處以外,各縣的行政權利都已交還於當地衙門。
說到這許南瀟的嘴角不禁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祁陽縣到衡山縣之間這四縣之地乃是楚軍的東、西、北三路聯軍之核心區域,加之四縣相距最遠也就四百裡地,因此許南瀟在打理這四地之時委實遊刃有餘。
在四月初七至四月十三這段時日,許南瀟一邊在籌建北路聯軍總管府,一邊還要與秦薇兒進行東路總管府的各項事務交接。
許南瀟與秦薇兒都已三十一歲,以前許家與秦家關係頗佳,因此她倆在童年時的關係甚是不錯,但之後許、秦兩家交惡,加之許南瀟在十四歲時嫁去了衡陽縣,之後她倆之間也不再來往。
但如今都是為唐世勳和楚軍做事,且一個是東路大總管一個是北路大總管,許南瀟自然不會對秦薇兒藏拙,但她在十餘日前就預感秦薇兒在掌管東路總管府之後會出問題。
這不是秦薇兒的能力有問題,之前唐、柳聯軍進行道州攻略之時,她負責聯軍的後勤補給線,一切皆安排得井井有條,若非如此唐世勳也不會讓她來擔任東路聯軍總管府的大總管。
不過個人能力與用人及禦下卻並非同一回事,在許南瀟看來,秦薇兒最大的問題出在對秦家人太過信任乃至放縱,此即禦下不嚴。
再有,當東路聯軍穩定了衡州府的常寧、衡陽與衡山之三縣局勢以後,青龍左營南下奪取衡州府的南部各州縣,陷陣左營在玄武右營的協助下攻打安仁縣,白虎左營則在奪下耒陽縣以後進入郴州北部的永興縣。
在這等情況之下,秦薇兒的東路總管府也要相應的分成三部去協助東路聯軍的攻勢,人手必然會緊缺,而她也隻能頗為無奈地任用本家子弟為骨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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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南瀟說到這不禁一聲冷笑,其實她與秦薇兒在交接時留下了十餘個精乾人手,隻不過秦薇兒不願信任那些人,這能怪得了誰?
旋即她將話題轉向虎賁營的營將官鄧謙,楚軍上下皆知虎賁營乃是副總兵陳建誌的營頭,雖然唐世勳力挺鄧謙來做營將官,但陳建誌可不就是‘太上皇’?
而鄧謙原是大明的郴州參將,就如洪山海是靖州參將一般,他們在這兩個直隸州皆待了超過三十年!其人脈關係又豈會差到哪兒去?
今日陳建誌、鄧謙和趙烈三人率虎賁營的前部將士抵達衡陽城,又恰好傳來郴州永興縣的暴民之亂,將心比心地想,若換做許南瀟是唐世勳,她又豈會不把主意打到鄧謙身上去?
許中博聽到這不禁好奇地問道“大姐,您的意思是,莫非世勳公子打算讓鄧謙去安撫永興縣的地方豪族?”
許淑貞則蹙眉搖首“不會吧?虎賁營可是北路聯軍的營頭之一,長沙府的淥口鎮那邊最遲在下個月初便會有一場大戰,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虎賁營調去郴州?況且郴州已經有白虎左營了不是?”
許定江這時總算是開口了“整個虎賁營調去郴州不符合北路聯軍的戰略部署,但若隻是調走鄧謙和他的百餘嫡係,又豈會影響虎賁營?”
許中博和許淑貞聞言一愣,旋即許中博低聲驚呼“莫非世勳公子是打算讓鄧謙去建立‘郴州營’?就如洪山海在西路聯軍當中建立靖州營一般?”
“孺子可教也!”許定江一臉讚許地看著他的幺兒中博。
看到這一幕,許南瀟的心頭直感到一陣難言的酸楚與無奈,她不禁回想起唐世勳曾對她說,能撐起許家的隻有她許南瀟!可惜她不是男兒身,否則他又怎會隻讓她當一個臨時大總管而已?
這話既是唐世勳對她許南瀟的褒獎,同時也是對她的家族下了一個定論,她們許家這一脈,唐世勳真正看得上眼的隻有她許南瀟而已!
奈何,爹爹和弟弟妹妹們卻對此毫無自覺!許南瀟暗歎了一口氣,突然,她有些理解秦薇兒了,秦薇兒與她一樣同為家族的嫡長女,而她倆可不都是在竭儘全力地為了撐起家族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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