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憂心忡忡的程萬裡不同,嶽老財那張皺巴巴的老臉上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意。
正所謂言多必失,從駱雅說的這些,嶽老財已是在腦子裡分析出了許多合理的推測與重要信息。
他不禁又在心裡默默地感激唐世勳將情報分析教授給他,自從他去年冬季在小狼山寨第一次去上唐世勳的情報課,至今已過去了半年有餘。
或許他嶽老財算不得是情報司內最為拔尖的人物,但他也絕非平庸之輩!否則唐世勳又豈會對他委以重任?
此時嶽老財通過分析後已是愈發有底了,這個看似不要命的女刺客駱雅,或許並非是真個要與他同歸於儘。
想及此,嶽老財似笑非笑地問道“駱雅啊,要說你策劃行刺在下,亦或讓你爹在淥口碼頭上縱火和鑿船製造混亂都甚是合理,但在下很是費解,你又為何要行刺許南瀟?”
駱雅神色冰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你以為呢?”
嶽老財的皺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他首先指出,駱雅乃是許淑貞的秘書,平素見著許南瀟的機會何其多也?真要刺殺許南瀟,無論毒鴆亦或暗算豈非皆易如反掌?
其次,駱雅明知親兵統領仇大剛等十人此來淥口鎮的任務之一就是保護許南瀟,何須如此明目張膽的去行刺而致白搭了四個死士的性命?這豈非很不合理?
再有,許南瀟雖是北路大總管,但她不過是個行政官員而已,就算她死了也就隨便找個人來接任便是,又豈會影響北路聯軍的戰事?
可他嶽老財卻不一樣!若是他被暗殺,那影響的可就是整個前線的戰事了,因此嶽老財認為駱雅行刺許南瀟委實有些令人費解。
程萬裡在旁聽得嘴角一抽,老財哥你是真敢說啊?得虧我家大姨子許南瀟不在,否則她若聽你這般譏諷她,她不得指著你的腦門子破口大罵?
駱雅自然清楚嶽老財與許南瀟之間的矛盾,但她既未譏諷嶽老財也未開口說話,隻是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當然,她左手持著的淬毒臂弩依舊很穩當地指著嶽老財的腦殼。
嶽老財則突然生起一種在考試的感覺,就如當初世勳公子給他們出題,又如他給他軍情六科的成員們出題一般。
他知道駱雅在等著他說完他所‘以為’的分析,於是他一臉篤定地續道:“雖然這世上無緣無故的傷人之事不勝枚舉,但要舍棄性命去行刺一個無冤無仇的人,無非是幾種情況……”
隻見嶽老財扳著手指頭舉例,比如為了高額的傭金賞賜或權力而去殺人;比如為了報答恩公而幫其殺人,不少豪族豢養死士用的便是這個路子。
又比如為了某種理想、信仰或信念去當刺客;再比如自己的至親被綁架威脅,為了贖出親人而不得已當刺客等等。
嶽老財一邊舉例一邊緊盯著駱雅的神情,當他說到至親被綁架之時,她的神情出現了異動。
看來該是賀九爺或某個有權勢的賊人綁架了駱雅的親人,而且被綁的應該就是她的兄長駱典!嶽老財已是大致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隨即嶽老財故作好奇地問道“適才你說五月初一的沙坡堡縱火案,以及昨晚行刺褚四娘和蔡英俊的案子並非你的人所為,莫非你們這一夥不是賀九爺的人?”
問罷,嶽老財知道駱雅不會答他,於是他自顧自地笑道,嗯,也不儘然,在沙坡堡縱火和慫恿難民鬨事的三個元凶乃是賀九爺最早派來淥口鎮的細作,且他們乃是賀九爺的家仆。
而賀家如今乃是湘潭縣數一數二的豪族,忠心效死的家仆又何止這幾人而已?
既然駱雅說行刺褚四娘和蔡英俊的不是她的人,而褚四娘和蔡英俊昨日又在審訊那三個賀九爺的家仆,由此推測行刺的該同樣是賀九爺的家仆。
嶽老財認為駱雅很可能是賀九爺的人也並非無端猜測,而是因為駱雅適才說,她之所以在今日淩晨發動刺殺,是擔心因著褚四娘和蔡英俊遇刺且那四個刺客被抓,肅衛警備司和軍情六科一旦嚴查之,她的人會也暴露身份。
為何駱雅認為她的人會在嚴查之下暴露身份?有一種頗為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她的人與那幾個刺殺褚四娘的刺客認識!
嶽老財據此推斷,即便駱雅不是心甘情願幫賀九爺做事,但她手底下的人卻極可能都是賀九爺的人,而且她這邊的人與行刺褚四娘那邊的人該是隻知對方的存在,卻又不相統屬。
再由此反推之,駱雅今日淩晨之所以與四個刺客去行刺許南瀟,又派了五個刺客去軍情六科的本部行刺嶽老財,恐怕行刺許南瀟和嶽老財是假,駱雅以此來‘甩掉’那些掣肘她的賀家仆人才是真。
且嶽老財還指出,至於說今日淩晨在鎮外的淥口碼頭之縱火案與鑿船案,想來該是駱雅的爹爹駱福那邊的人,但那些人雖極可能也是賀九爺派來的,卻不如參與刺殺行動的人這般對賀九爺忠心耿耿,而且,那些人恐怕不清楚駱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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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裡在旁聽得眼皮子止不住的亂跳,他被嶽老財的分析給說得細思極恐,不會吧?我這外甥女兒才十四五歲而已,就能有這等心計?
嶽老財則愈發篤定自己的分析,因他察覺到駱雅的眼中隱隱有自傲自得之色。
苗子是個好苗子,但還是太年輕了些,這性子還不夠穩重呐!嶽老財‘倚老賣老’地想道。
他之所以會以一種審視考察的眼光來看駱雅,倒並非是他有多惜才,而是與他如今所處的位子和受到的‘刺激’與壓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