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瀟自然察覺到眾人的不滿神色,她麵上裝作毫不在意,心裡邊則在回憶著賴興昌曾給她分析的軍中人事。
誠然,許南瀟的確不懂軍事,但她自從年初在零陵縣掌管門灘等四座碼頭與市集後,摸著石頭過河的她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處事方式,比如對自己手下的人所提出的各種見解與觀點,她總能記在心裡以備不時之需。
雖說她從未參加過軍事會議,但她手下的第一主事賴興昌,即她的前前夫卻參加過不少次,且賴興昌曾不止一次地給許南瀟分析過楚軍各路將領與參謀們的軍事理念之差異。
在賴興昌看來,東、西、北三路聯軍的高層們在理念上分彆是‘激進’、‘中庸’與‘保守’。
首先是東路聯軍,該聯軍從成立以來就無副帥坐鎮,而是由東路參謀長趙吉晟、青龍左營統領汪慶達、陷陣左營統領龐大田、山地左營統領盤輝和白虎左營統領劉誌寶五人領銜組成了核心層。
當然,還有四月底才去往東路的郴州營統領鄧謙也進入了核心層,不過他的重心是招兵買馬組建隻有百餘嫡係的郴州營,加之他去往東路聯軍的時日尚短,因此在整個衡州府攻略當中鄧謙幾乎沒有參與過決策。
或許也正因為沒有老將坐鎮的緣故,東路聯軍在楚軍當中被認為是最為匪氣十足的一路。
這匪氣並非說他們草菅人命苛待百姓,而是指他們的打仗風格皆極為彪悍激進。
比方說青龍左營統領汪慶達,柳樹灣之役硬撼寇寧國的八百鐵騎乃是他的成名之戰,而‘副作用’便是導致汪慶達對於烈性火藥極為癡迷,這也使得他的青龍左營將士們也無比狂熱。
想上位?簡單,背著烈性火藥去炸他娘的便是!沒死必然升職加薪,傷了去民兵聯盟也足夠養家糊口,犧牲了則能入英魂塔蔭及後人,這可不都值得基層士兵去搏一把?
況且青龍左營內的各級將領有大半都是最初在門灘成立的後備營一千老兵中人,因此青龍左營已經有了自己的獨特底蘊,就如汪慶達的內弟吳誌堅在祁陽縣的大花灘時曾慷慨激昂地呐喊‘後備營沒有孬種!’
這七個字,正是青龍左營和青龍右營所秉承的第一信念,逢戰必勇往直前,哪怕是戰死也絕不後退半步!否則還有何臉麵待在被冠以‘青龍’二字的營頭?
無獨有偶,白虎左營的營將官劉誌寶也如汪慶達一樣癡迷烈性火藥,因劉誌寶和於虎在二月至三月間一直待在蘆洪市組建白虎營,他們的第一仗是三月底強攻高溪市北碼頭。
那北碼頭被獻賊倪大虎麾下的杜爺給修建得固若金湯,單是外牆就增修了兩道,不用火藥炸難不成還用人命去堆?況且即便是用人命也堆不進去嘛。
因此劉誌寶在四月初一以火藥炸開高溪市北碼頭的寨門之後就嘗到了甜頭,而後他和於虎又分立白虎左、右兩營,他的左營加入了東路聯軍。
無論是攻打衡州府中部的耒陽縣亦或是進入郴州的永興縣以後,劉誌寶逢寨堡據點必用火藥炸門,他如此不吝惜火藥自是為了追求效率。
但劉誌寶如此‘奢侈’的作風連汪慶達和趙吉晟都看不下去了,是以劉誌寶整日把他跟於虎的賭約掛在嘴邊,即究竟是他先拿下湖廣的東南角之郴州全境,還是於虎的白虎右營先拿下湖廣的西南角之靖州全境。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劉誌寶不過是以這賭約為借口來擴大戰果與撈取軍功罷了。
又如陷陣左營統領龐大田,這廝本就是獻賊出身,他最為核心的力量就是一直跟隨他的兩百餘原龐家軍的老賊,這些老賊如今皆是營內的各層將領。
與汪慶達癡迷火藥不同,龐大田與其麾下將領最拿手的戲碼是梟首示眾以震懾敵軍,如安仁縣之戰乃是以龐大田的陷陣左營為主,另有白老三和王其惟的玄武右營為輔。
那白老三也是獻賊出身,加之此役乃是玄武右營立營之後的第一仗,因此他極為讚同龐大田的‘攻略’,即殺敵必梟首示眾,不留活口。
故而在安仁縣之役當中,陷陣左營和玄武右營將負隅頑抗的數百獻賊餘孽和兩千餘地方武裝給擊敗以後,居然不留活口的全部砍殺殆儘!
殺俘不祥?龐大田和白老三管個鳥,以前他們當獻賊時可沒少這麼乾,他們沒有如當獻賊時那般屠城殺害無辜百姓就已經算是仁慈了。
正因為如此,當安仁縣之役結束後,龐大田和白老二皆遭到了府學宮新體係的士人們之口誅筆伐。
而去給龐大田收拾爛攤子的東路總管府也頻頻彈劾他,因龐大田把安仁縣的豪門望族全給得罪透了,誰家不是披麻戴孝痛斥龐大田的惡行?這為東路總管府治理安仁縣埋下了極大的隱患,東路大總管秦薇兒和她手底下的官吏們不惱龐大田才怪了。
楚軍大帥唐世勳見群情洶洶,隻得發公告嚴厲地批評了龐大田和白老二,還罰了他倆一年的薪俸,而明眼人誰看不出唐世勳是高舉輕打有意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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