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龍山西麓,椆樹壟。
該地距離白馬關隻有十餘裡地,呈‘之’字形的龍山主脈在椆樹壟一帶趨於平緩,由椆樹壟往西十餘裡則是群山環繞的顏嶺。
龍山西麓與顏嶺東麓之間這片寬十餘裡、長五十餘裡的平緩區形成了一片水土豐饒的小盆地,在盆地北麵的入口處便是白馬關,此關之外為長沙府的湘鄉縣地界。
若要由長沙府與寶慶府接壤的區域去往寶慶府城邵陽有兩條主官道,其中一條是由湘鄉縣往西進入寶慶府的新化縣,再由新化縣南下經茱萸灘和巨口關後抵達邵陽城。
但那條官道的距離對於長沙府城與寶慶府城之間的交通而言太遠了些,因此由湘鄉縣的西南方向經過白馬關之後,再去往寶慶府城邵陽的官道才是最便捷的主道。
白馬關無疑是拱衛邵陽城東北方向的重要屏障,在白馬關以南的這片豐饒盆地當中還有兩個官道沿途的市集,一個是靠近龍山西麓椆樹壟的潭溪鎮,另一個是靠近顏嶺東麓的寸石鎮。
而在這片盆地的南端出口處則是嚴塘鎮,該鎮不僅扼守盆地的南口,且由嚴塘鎮向西南行二十裡地便是寶慶府城邵陽。
如今楚軍西路聯軍的青龍右營之左、中、右三部主力便是以嚴塘鎮為據點,圍困邵陽城的東麵與南麵;而西路聯軍的陷陣右營在占領巨口關之後,則派左、右兩部主力抵達邵陽城的北郊與西郊。
兩營派出的主力共計五部近四千八百人,另有民兵聯盟寶慶府分盟的千餘民兵、西路後勤分部的千餘輔兵及數百民壯協助圍城。
起初白馬關、潭溪、寸石和嚴塘並未設鎮,直到四月下旬西路聯軍全麵控製這片盆地以後,西路總管府遂將四地升格為鎮,其中最為繁華的無疑是白馬關下的白馬鎮。
如今西路聯軍總部雖已遷往嚴塘鎮,但西路總管府總部、寶慶府民兵分盟、楚軍商會寶慶府分會、寶慶府學宮、寶慶府肅衛分部、軍情四科本部等等一應軍政商界的機構儘在白馬鎮。
這也是西路聯軍的無奈,因整個寶慶府的中北部隻有兩座城池,一座是靠北端的新化縣城,另一座就是府城邵陽。
如今整個寶慶府隻有府城邵陽還未拿下,楚軍的各界機構難不成還要先從白馬關遷去新化城?待到奪得邵陽城以後再來一次集體搬遷?
故此,即便由椆樹壟向西進入盆地中的潭溪鎮距離更近一些,但大多數商隊皆會由椆樹壟向北去往白馬關下的白馬鎮,因白馬鎮已然成為如今寶慶府北部的行政與商業中心,而椆樹壟則是由太芝廟鎮去往白馬鎮的必經之地。
晌午,驕陽似火。
椆樹壟,三條頗為平坦的山道在此交彙,周圍的樹蔭底下坐了數百個歇腳的行人。
正午的日頭委實太過火熱,行人們皆是清晨或上午從太芝廟鎮、白馬鎮或潭溪鎮等地趕路而來,到了中午便在這椆樹壟歇腳乘涼。
附近小村落的村民更是在此搭起了幾個涼棚賣些茶水吃食,雖然此地還未形成市集,但往返行人在此停留的正午時分已是頗為熱鬨。
今日中午在此停留的數百行人當中既有大小商隊和護送的民兵及百姓等,還有一支三十餘人的隊伍甚是顯眼,他們在位置最佳的山泉邊上歇腳,而不少商人與民兵還借著打泉水的由頭來拜見這三十餘人的為首者。
隻見這三十餘人中有十餘個是西路安保司的人,為首者正是安保司長侯慶奎,周圍商隊的商人自然是來拜見他,也正因為他的到來,商人們才識趣地將這泉水邊上涼爽的一片樹蔭空地讓了出來。
與侯慶奎等安保司中人同行的還有二十個身穿白衣的男女,他們有三輛驢車,每輛車上皆插著杆‘芝香堂’的小旗。
這芝香堂乃是個剛成立月餘的藥行,目前隻在白馬鎮和太芝廟鎮各開有一間藥鋪。
雖然白芝堂的規模不大,但青龍右營所收購的藥材皆是通過白芝堂,這等獨門生意自是讓人眼紅,但卻沒有哪個大藥行敢與白芝堂競爭反倒刻意與之交好,因白芝堂背後有兩位東家,馮姒和盧葦。
或許普通百姓不曉得白芝堂的底細,但楚軍西路的將領官員與許多商人皆心知肚明,白芝堂就是肅衛樞密司寶慶府分司在明麵上的產業之一。
而此時盧葦正在這白芝堂的二十人當中,除了她以外,還有化名‘章暉’的唐世勳、化名‘陳氏’的左然和劉誌喜也在其中。
隻見劉誌喜此時靠坐在一棵古樹底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而左然和一個白芝堂的郎中正在給他的左臂敷藥。
唐世勳則與盧葦坐在泉眼附近的樹蔭下,兩人默默地看著被好些個商人與民兵們圍在中間的侯慶奎。
與前天夜裡在太芝廟時不同,此時侯慶奎的臉上可沒有不近人情的嚴肅之色,他一臉和氣地與一眾商人和民兵隊總們親切交談,並耐心解答商人們提出的疑問。
這時唐世勳扭頭瞥了眼坐在他身邊的盧葦,平常她總愛以真麵目示人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今個一早從太芝廟鎮啟程之時,她竟換上了一身白裙且進行了易容。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當時唐世勳還打趣了她幾句,這會兒算是明白了,看來她是不願在這兒歇腳時被外人認出,以免像侯慶奎那般被如此多人圍著而浪費唇舌。
畢竟盧葦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不理會人家吧,人家說她不近人情,理會得來吧,那七嘴八舌的各種提問與問候委實讓人應接不暇。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唐世勳的左手腕與盧葦的右手腕在衣袖下是綁縛在一起的,若是真被那麼多人給圍著,一旦不慎被外人察覺,對他倆都是個麻煩事。
這時唐世勳好奇地問道:“盧夫人,這大熱天的你真不覺著口渴?”
盧葦將手中的水囊扔回給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章暉,你也太把大帥的話當真了些,這泉水如此清冽怎就不能生喝?況且這水囊上儘是你的口水,莫非你還想占老娘的便宜不成?”
“好心當成驢肝肺!”唐世勳一聲冷哼,眼見這椆樹壟一帶歇腳的行人們皆是打著泉水便直接喝,他以沉重的語氣說道“你們就是太不把大帥的話當真了些,飲用燒過的水能避免多少潛在的疾病?莫說其他,陷陣右營攻打安化縣時為何會出現近五百人的非戰鬥減員?還不是因為將士們忘了大帥的忠告而誤飲了不乾淨的水源?你難道還不清楚此事?”